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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教授也急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这么一句,哪里有不相信你?你不也叫我别把你的话告诉王兰香吗?难道那是因为你不相信我?这不都是一个口头禅吗?如果我的话给你造成了我不信任你的印象,那我向你道歉,你只当我这两天忙昏了头的。”

  陈霭见滕教授这么怕她生气,自我感觉顿时无比良好,赶快温柔地说:“你这两天这么忙,一定要注意身体哦—”

  “你知道我忙就好,别因为我没打电话就—胡思乱想—-”

  “我不是因为你没打电话胡思乱想,我是怕你觉得我建议你们夫妻和好连累了滕妈妈—”她忍不住又把剩饭炒了一遍,但这次底气比较足,不是作检讨的口气,而是“还我清白”的口气。

  滕教授连连说:“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在意我打不打电话,是我在自作多情。你只是怕我恨你,现在我已经给你解释过了,我没恨你,也不会恨你,永远都不会恨你,再别胡思乱想了,听见没有?”

  她很乖顺地“嗯”了一声,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结束了通话。

  星期六,教堂为滕妈妈举行丧礼,陈霭、小杜、小屈等人都接到了邀请。陈霭专门为这事买了一套黑色的衣裙,小杜说自己这个年龄穿黑色太老了,买了一件灰色的连身裙。她们俩坐小屈的吉普去教堂参加丧礼,发现到会的人很多,不光有中国人,还有很多美国人,黑的白的都有,可能都是滕妈妈教会的人。

  大热的天,但男人个个都是西服笔挺,里面是衬衣领带,像包粽子一样不透风。女人好一点,可以穿薄一点的衣裙,袒露的部位也可以多一些。但一进到教堂里面,男人就得意了,西服衬衣不冷不热,倒是陈霭穿着薄薄的衣裙,觉得教堂的空调打得太低了,很不雅地打了几个喷嚏,引来一片“Godblessyou”(“上帝保佑!”—美国礼节,在听到人打喷嚏后说的话)

  陈霭看见了滕教授,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脸色凝重,眼神忧郁,让她突然想起“忧郁王子”几个字。她忘了谁是“忧郁王子”了,只记得是个歌星,唱的都是哀伤的情歌,长得也很忧伤,所以得了“忧郁王子”的美名。

  她太喜欢滕教授今天的样子了,喜欢到自私自利的地步,恨不得他永远都在服丧,永远穿那套西服,永远都那么脸色凝重,眼神忧郁。

  滕教授身边是滕夫人,穿了条黑色的连身裙,无领,掐腰,袖长不过肘,裙长刚过膝,显得颈子上有好多的圈圈纹,腰腹上有些赘肉,从裙子下鼓出来,手臂十分粗壮,打得死老虎,小腿很粗,像非洲的纺锤树。

  滕夫人旁边是滕父,今天也是一身黑色西服,人很瘦,背有点弓,虽不是hunk,也别有一番风味,有点像三四十年代黑白电影里的明星。滕父本来应该是丧礼上的主角,但可能因为语言不通,所以退居二线,一切交给儿子去处理。

  滕父身边是滕姐,穿了件黑色西服,配的是黑长裤,显得两腿修长,鹤立鸡群,再配上短发,很干练,像个saleswoman(搞销售的女性)。

  滕姐身边是Sean,专门从纽约飞来参加丧礼的,自然也是西服革履,斑白的头发,衬着黑色的西服,给人无比洁净的感觉。

  丧礼开始后,滕妈妈的亲人代表和生前好友代表都上去发言,缅怀滕妈妈。滕教授的发言声情并茂,先讲一段英语,然后自己翻译成中文。陈霭觉得滕教授的声音好听极了,英语讲得跟CNN播音员一样好,中文讲得跟CCTV播音员一样好,把她听得如醉如痴。

  教堂的丧礼完毕之后,大家开车到墓地去,葬礼跟陈霭在电视上看到过的一模一样,也有事先挖好的墓坑,也是几个穿西服的男人肩扛棺材,也有牧师做祷告,然后把棺材放进墓坑,每个人依次从墓坑边走过,向死者致最后的敬意,带了花的,把花丢进墓坑里,然后走上去对滕家人说几句“节哀”之类的话。

  最后,牧师请大家都回教堂,说那里准备了一些点心和饮料招待大家。

  于是,所有的人都回到教堂—所有的人,除滕妈妈之外,因为滕妈妈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墓穴里。

  愿上帝与她同在。

  艾米:尘埃腾飞(46)

  滕妈妈的葬礼过后,滕姐就跟Sean一起回纽约去了,滕夫人照常打两份工,于是陈霭又担当起滕家做饭的任务,每天下班后都由滕教授开车接到家里去做饭,她也在滕家吃晚饭,但她打死都不肯在滕家住,不管多晚,也不管天气多么不好,她都坚持回家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