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6节

  艾米:尘埃腾飞(45)

  陈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恐怖主义搞过了头,搞得物极必反了,滕夫人没被恐吓住,反而拿出吃了扁担横了肠子的架势,气哼哼地说:“你别总是拿滕非恨我来吓唬我,你以为我怕他恨?我要是怕他恨,这些年就不敢跟他闹了。”

  “你不怕他恨?那你—”

  “怕也没用。他是个白眼狼,养不家,捂不暖的。你以为我不提这些事,他就不恨我了?他照样恨我。他这个人,你对他好一辈子,他记不住,你对他有一点不好,他就记住了,把你前面的好全盘推翻,你后面再怎么好也没用了—”

  这话说得陈霭很有同感,同感到悲哀的地步。看来滕教授真是这样一个白眼狼,她给他做了那么久的饭,他不记得,但她劝他们夫妻和好,连累他妈去世,他一下就记住了,把她前面对他的那些好全部推翻,今后也别指望他改变印象。

  做人怎么这么难啊!小心谨慎,小心谨慎,还是难免做错事。难怪毛主席说“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呢,看来毛主席也是个中人,大约也跟老婆闹过不少矛盾,不然总结不出这么深刻的经验教训。

  很可能滕夫人也是个中人,做了半辈子的好事,滕教授都不记得,偶尔做件坏事,就被滕教授铭记在心了,想努力改正都没用,于是滕夫人干脆不做好事专做坏事,因为做了好事没用嘛,谁还做好事?

  破罐子破摔,就是这么个道理。

  滕夫人说:“告诉你,我心里清楚得很,他跟我和好,只是一种计谋,是为了讨他妈欢心—”

  这话说得陈霭心一惊,生怕滕夫人猜出滕教授的计谋是她贡献的,忙开脱说:“我觉得他是真心跟你和好的。如果他是为了讨好他妈,那他现在就不用费心了,他妈不是已经—走了吗?”

  “是走了,但还没下葬,他妈是教徒,丧礼是要在教堂举行的,到时候全城的华人都会去,教会里的老美也会去,他是个最爱面子的人,想弄得风风光光的,让他妈体体面面地走。哼,如果我不配合,他风光个鬼!他这段时间想稳住我,麻痹我,怕我在他妈的丧礼上闹事—”

  “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什么稳住,麻痹,怎么搞得像电视剧一样?如果你硬要这么想,也要等到丧礼过后再说,如果他那时—跟你翻脸—-你才能得出—他现在是在麻痹你的结论—”

  “我还需要等到那时候再得出结论?我现在就能得出结论,他—虽然搬回到我房间来了,但他—根本没有跟我—。算了,你也是结了婚的人,我不说你也明白—”

  陈霭太明白了,明白到卑鄙的地步,竟然有一种欣喜的感觉。但她一点也没表现出来,而是劝慰说:“那也不能说明什么,这几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精力—想别的?”

  这句话把滕夫人说服了,滕夫人态度立即好转:“你说得也是,我还是等到丧礼之后看他的表现再说吧。”

  陈霭最后那句话,不仅把滕夫人安慰住了,还把她自己也安慰住了。是啊,滕教授这几天又要接待吊唁人员,又要安排丧礼,还要选墓地,可能还有很多七七八八她不知道的事情要做,他哪里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呢?

  她决定打个电话给滕教授,嘱咐他注意身体,别操劳过度,她决定说完这几句就马上挂掉电话,绝对不占用他宝贵的时间。

  她刚打通电话,就听滕教授说:“对不起,我现在正在电话上,过一会我打给你。”

  她只好挂掉,等滕教授打给她。等了很久,滕教授才打电话来,她一听是滕教授,无比激动,一下就忘了他忙不忙的事了,长篇大论地把她打了多遍腹稿的检讨向他宣读了一遍。

  滕教授听完她的话,有点嘶哑地说:“陈霭,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我怎么会因为这事恨上你呢?我虽然希望我妈长命百岁,但我也知道她的病是治不好的,她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受着疼痛的折磨,她这么怕给人添麻烦的人,都痛得大声喊叫,求我们让她去死,我都是请熟人医生偷偷开药来缓解她的疼痛的,但那些药,不光会上瘾,身体也会越来越抗药,慢慢的就不起作用,镇不住痛了。我不希望她老是这样受煎熬啊,她走了,对她对我们大家都是件好事—”

  陈霭不解:“那你—怎么会愿意跟—王老师和好呢?你那不是为了让你妈妈—多活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