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不知道(第4/5页)

“我总是画临摹习作,油彩一层一层把自己的名字彻底覆盖,心里就踏实了。”

他说:“我收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画室。”

物归原主

陌时的屋子是很大的单间,墙上挂着墙角堆着全是画,斑斓得过分显得拥挤。

挂起来的悉数是临摹的凡·高,从鸢尾花、葡萄园到麦田里的乌鸦,环绕一周。

陌时从墙上摘下一幅《向日葵》,说:“曾经你买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幅画,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那一日,他在画室里间,紧张地看着这个清淡女孩举起那幅简陋的画纸。接连三个月,如果再卖不出去,他就没有下一次了。他看着她卷起卡纸离开在门外细碎的阳光里,开始相信,Everything will be fine in the end,if it is not fine,it is not the end。肖晓告诉他,这是这个外文系女孩的口头禅。

瑾瑶接过画,说:“可是你知道么,If it is fine,it is the end。”

瑾瑶把《向日葵》挂在客厅的电视墙上,而后拉上窗帘,打开DVD,拿出就在齐延出车祸的前一天买回来的碟子,转了进去。

《物归原主》,瑾瑶抱着水杯,坐在沙发上,身边没有那个人,独自静静地看。战争,承诺,寻找,生死,偏偏要是这种片子。可是,当最后,戒指和信件被找到,岁月侵蚀的面孔获得重生的自由时,瑾瑶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与逝者相忘于生活。瑾瑶摁下关机键,仰面看着天花板,是你早有预感,还是命运前来驱使?是不是如果我活下去,你也将存在于我的记忆中和我一同,活下去。

知道不知道

现在,瑾瑶每天晚上7点工作到清晨3点,大单大单的翻译接踵而至,似是要狠狠把自己埋在文字中直至窒息。睡到中午出门,在小区的长椅上坐着,看树叶次第落下,铺在地面。

或者去陌时的画摊。生意好的时候,自然少不了与她分红,去火锅店饕餮一番,加点酒,再抽点烟,听周围的人高谈阔论,偷着笑。

可是喝着喝着,就停不下来了。陌时没去劝阻,看着她喝,喝到趴在桌上起不来,他拖着她进了出租车。

瑾瑶的房子漆黑寂静得有些骇人,没有照片,没有第二个人的物品,只有一个二十四岁独身女子的生活痕迹。陌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到活埋这个词。

他把她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俯身看着半睡半醒的瑾瑶。他说:“瑾瑶,你知不知道?”

他轻轻俯下身去亲吻她的双唇,她本能地避开,圈住他的颈,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她说:“陌时,他死了。我是真的被抛弃了。”

心底的化石

深秋,瑾瑶说她的故乡这个时候正是梧桐树落叶铺成大路的时候,于是陌时说我们去什刹海写生吧,那里有梧桐。

瑾瑶买了两杯烧仙草回到陌时支着画架的树下,陌时正在接电话,“我去看你吧……好吧,你来吧……”

“朋友找你?”瑾瑶递一杯给他,随口问了一句。

陌时咬着管子,犹疑了一下,看着瑾瑶说:“女朋友。”

“昕晨是北影毕业的,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能接到很多小角色,没名气,脸熟,去昆明拍了三个月的片。”

瑾瑶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说:“你们是艺术家组合啊。我先走了。”

把梓沁骚扰出来吃川菜,梓沁架着黑框眼镜踩着小高跟一副女博士的派头落座时,瑾瑶喝了口麦茶,笑着说:“梓沁我怎么觉得我俩都不是一个辈分的人了呢?”

梓沁翻着菜单说:“瑾瑶,你知道的,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都不正常。什么理由,什么原因,都该过去了,还给自己正常的人生吧。”

“顺其自然。”瑾瑶给梓沁倒茶。有些人,是心底的化石,知道他永远都不会复活了,但是也知道,他会一直都在。

这些日子,她每天出门,买了一堆雪纺衫,泡了三天酒吧,两天慢摇。

那个有灰色眼睛的俄罗斯男人用口音浓重的英语和调酒师交流时,瑾瑶在一边笑出了声,张开口用顺畅的俄语与男子聊了起来,对调酒师说:“他要杰克丹尼。”

他说:“再加一杯。”

瑾瑶点头:“谢谢。”有多久,她没有听人说过俄语,也没有张口与人说过俄语。她俯首在吧台上,想起深夜的疾驰,她跟着他一字一字地念。

男人说他做乐器生意,报了一家此次来中国合作的琴行的名字,是新街口的小提琴行。他说音乐可以储存人的灵魂。

瑾瑶说:“身体也可以储存灵魂,更方便一些。”

他们一起跳舞,男人说:“我喜欢中国女孩。”

瑾瑶说:“我,喜欢俄语。”

只是别人眼中的是非笑话

中午十二点瑾瑶被陌时的电话吵醒,陌时说:“瑾瑶,昕晨说想约你一起吃饭。她看我手机里和你联系频繁,说既然是好朋友就约出来见见。”陌时在电话彼端语气充满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