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空山犹在,暗换年华(第3/10页)

“目前东朝战局如何?”

“两军本对峙于汉阳,鏖战一月,寸土必争。”萧少卿黑瞳间冷光闪动,“战马出事后,殷桓纠聚大军逼上,我们不得不退守江夏。”

商之想了想,皱眉道:“殷桓何人?你和我俱在他营中待过,他手段之卑劣你该最清楚不过。而且你行事向来谨慎细致,这次为何会让他有此可乘之机?”

萧少卿苦笑:“我怎没有防范?不过这次的细作……确实难料。你还记得韩瑞吗?”

“韩瑞?”商之道,“昔日青翼四虎之首韩弈之子。他是阿彦派去殷桓身边的,怎么了?”

“正是他下的毒。”萧少卿声音冰凉,面容却又格外冷静,不见一丝情绪波动,“半月前,他狼狈投诚来我营前。魏叔认出他是故人之子,劝我收留。我为此还特意写信问过……云阁主,他也认可了韩瑞的身份。纵是如此,我也不敢在大战关口将他放在身边。岂料只给他一个行走自由,他便潜入辎重粮草要地,埋下了蛊毒。”

商之豁然起身:“他人呢?”

“逃走了。”萧少卿闭了闭眼,叹息,“此事一出,我也不敢告诉澜辰。”

“云阁消息通透,瞒也瞒不了多久,他迟早会知道……”商之手指揉额,“韩瑞本机智而又忠心,性格隐忍,我从未想到,他有一日会沦为殷桓的棋子。”

萧少卿道:“所谓人心难测,便是如此了。澜辰纵是谋事如神,却还是算漏了人心。”

因战马的事纠结而出姚融的问难、裴行的阻断、殷桓的咄咄逼人、韩瑞的反间叛离,确是当前大难。商之也是无计可施,两人静立阁中,一时皆默然无言。

“主公,”石勒敲门进来,看了看两人暗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递上一狭长的锦盒,“别苑外方才有人送来,说是给主公的。”

商之打开锦盒,里面只一卷素净丝绢,绢上字迹清秀柔弱,分明是女子手笔。

“谁的信?”萧少卿饮着茶,见商之半晌不语,抬头一看,正见他眉宇间流露出的愁色。

商之抿紧唇,轻轻叹息一声,将锦盒盖上。萧少卿诧异于他神色间的为难,正待再语,不料魏让也步履匆匆而来:“小王爷,有密函。”

萧少卿放下杯盏,接过密函阅罢,思了片刻,忽对商之一笑:“我知道盒子里是谁来的信了。”他递上密函,话语骤冷:“你看看这个。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有什么好愁好为难的?”

商之看过密函,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我是得走一趟闻喜。”他放下密函,竟如此说道。

“什么?”萧少卿却是大吃一惊。

商之微笑道:“为了你的五千战马。”

萧少卿闻言一怔,转念思过,竟干脆颔首,似全然忘记其中危险,透澈的眸间笑意清浅,对商之道:“若真要去,耽搁不得,请速速启程。”

闻喜?石勒心绪一颤,他不知道锦盒里是谁的信,也不知密函上写着什么,他只知道,河东闻喜素乃裴氏郡望,几百年的门阀盘踞,纵是裴氏嫡脉曾一度侨迁江左,闻喜仍有不少裴氏族人留守,兼之如今裴行多年经营,闻喜已可说是裴氏巢穴之地。

对商之而言,那是万险之地。

“那密函哪里来的?”跟随商之出阁之前,石勒忍不住拉住魏让,低声询问。

魏让本欲不答,但看他一脸的祈求,只好道:“是我们安于裴行幽剑使里的细作传信。”说完,他还不忘好心提醒一句:“裴行此刻正在闻喜。”

“多谢告知。”石勒一霎头昏脑涨,跌跌撞撞出了亭阁,扬手放出袖箭。

赤焰冰冷,划过雨夜。藏伏城外的段云展等人见之戒备。约莫半个时辰后,果见商之冒雨夜出平阳,急驰南下。

(三)

次日傍晚,雨霁晴空,霞晖万束。

闻喜境内唐王山脚,平湖如镜,桃树成林。湖水中央有寂寂阁楼,白墙青瓦,挂满了松萝垂藤。阁楼上的红绫窗纱在夕日下如血染的殷殷夺目,本是平淡清秀的意境里突出如斯妩媚,倒叫人见之难忘。

湖边渺无人迹,唯有飞鸟掠水,静得安详。

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踢踢踏踏,停在湖畔。来者三人三骑,为首的公子银面黑袍,身姿修俊,一时下了马便要沿水上长桥去阁楼,却被身后一人拉住。

“主公?”

“放心,无事。”公子回首,“你们先去山外等候,稍后带前来的人到此处便是。”

“来人?”听者一愣,“谁?”

“稍后便知。”

石桥伏波,黑衣飘然而至,候在阁楼下的侍女温宛微笑:“商之君果然来了。我家郡主正在楼上。”

商之踌躇了一刻,回望披山霞色。晚风吹过湖边草丛,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他轻笑移开视线,转身上楼。比之红绫窗纱的耀目,阁里帷帐皆是一片雪白素洁。璃纹鼎炉里燃有龙涎,兰花四处环绕,丝丝药味飘散在如此清雅的香气里,淡若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