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行礼重重,探路重重(第3/10页)

宴后,阿那纥将客人送至府外。伦超单马而来,跨上坐骑,对郗彦抱拳拱手:“三日之内,必给公子消息。”说完微微一笑,极是潇洒地拍马离去。

郗彦望着他的背影一会,方转身与阿那纥辞别。

马车拐出街巷,前面道路幽静。偃真骑马行至车侧,好与赶车的钟晔交谈。

“长孙伦超说三日之内便有消息,你看可能不可能?”

钟晔目视前方夜色,轻叹:“听他的语气,该没有问题。你现下可以着手安排先去色楞格河探路的人了,得尽快找到贺兰柬说的那条秘道,我们才好北上。”

“这是自然。”偃真道,“方才瞧你看伦超的神色不对,倒似是旧识重逢。”

车顶悬落的风灯洒出微弱的光线,钟晔笑意朦胧:“我和他确是旧识。”他背靠向车厢,压低声音道,“少主,二十五年前,谢太傅有学生名孙超,在江左求学五年,后又离开。当年主公等人俱是当今陛下还是太子时的伴读,因此常去谢府求教,与太傅感情深厚。孙超那时正住在谢府,我跟随在主公身边,曾与这孙超有过几面之缘。只是今日再见,他却成了柔然驸马长孙伦超,当真是世事难测。”

车厢里燃起灯光,片刻,一张帛书递出来。

“那沈少孤岂非也与他是旧识?”

“这我倒不是很清楚。”钟晔道,“沈少孤比主公他们要年幼七八岁,当时不过是个孩童,被沈太后养在宫里,很少有机会去谢府。”

此话一落,车厢里再无动静。

偃真忍不住问道:“公子,郡主的事……”

车厢里传出轻声叹息,帛书再次递出,却是写道:偃叔先回采衣楼,钟叔与我夜行一趟王府。

此王府,自是指长靖的新邸。

(二)

长靖从宫中搬住王府已有半月,每日登门恭贺的官员贵戚数不胜数,不过来访之人大都由女官和家臣挡下,身份地位重要到需让长靖亲自招待的人可称寥寥无几。

这日入夜,前府依旧贵胄盈门。内庭里,长靖办完政事,被丑奴纠缠不过,正教她下围棋。

灯烛下,丑奴对着棋盘咬唇苦思,一派认真。长靖边饮着茶,边端详她,笑道:“阿奴儿,你这次回来转了性啊,怎么突然对汉人的琴棋书画感兴趣了?”

丑奴想棋路想得入神,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长靖好笑,待丑奴慢吞吞落下一子,又将话问一遍。

“我,我这次在军中遇到了一个人。”丑奴脸颊轻轻一红,揪着辫发害羞半日,才轻声吐露出来。

“一个人?”长靖捻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

“是啊。”丑奴托起腮,唇角轻扬,明眸似水,斟酌半晌后,才这般说道,“阿姐曾去过江左,说那里烟雨山水,明秀隽永。还说那里的男儿是玉树临风般清俊,翩若惊鸿的优雅。他……他,便是这样的人。”或许比之方才的形容,那人风姿应该更甚。柱国说他是独步江左的云郎,那么风采也该是江左儿郎中的第一了?

丑奴想起那日营中所见的素袍俊颜,正自憧憬,却不知坐于她对面的长靖早已双目失神,脸色苍白。

“公主,”有女官疾步入室,禀道,“有客求见。”

长靖淡淡道:“何人?”

女官迟疑看了眼丑奴,俯身在长靖耳边低语了一句。

“啪嗒”,长靖手指一颤,夹在指间的棋子猝然跌落入盘。她怔了片刻,方深吸一口气,对丑奴笑了笑:“你先琢磨着,我待会再来陪你。”言罢,不顾丑奴一脸茫然,起身出门。

待到了偏厅暖阁,望见那玉身长立的身影,长靖纵是准备得再从容,却还是在一霎怔忡。俊颜温美,与百转千回的思念相叠。锦裘玉带,明月清风,人分明近在眼前,却透着遥不可触的虚渺。

这样的疏离,即便非他有意为之,却也叫她不胜心寒。

她和他之间,何止千里之隔?

“云公子可是贵客。”长靖含笑步入暖阁。

正欣赏着墙壁上图卷的郗彦闻言转过身,揖手行礼。长靖伸手虚扶,盯着他的面庞,轻道:“公子别来无恙?”

郗彦淡然一笑,垂落双手。

“看来我真是多此一问,公子孤身入敌营,雄辩柱国,以一柄宝剑轻易换得鲜卑后顾无忧,如此飞扬神采,又怎会不好?”长靖眼波流转,笑语深长,抬了抬手,“公子请入座。”又命侍女准备了纸笔,她才又问道:“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钟晔看了郗彦一眼,从旁递上锦盒,道:“我家公子是前来恭贺公主封王的。”

长靖望了望锦盒,目光沉着,慢悠悠启唇道:“云阁商事天下,盈利之道总是精通,似乎公子每次赠人礼物都不是什么好事吧。好比送剑给柱国,再好比……两年前。那时长靖也是一时不察,公子不过以区区一对玉珏的代价,便取走了我柔然王室的至宝熠红绫。以小博大,总是商人擅长的事,公子更是其中翘楚。长靖叹服公子的本事,但也害怕公子的手段,今日这贺礼,说实话,长靖还真不敢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