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行礼重重,探路重重(第2/10页)

阿那纥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沉思半天,才这般说道:“请云公子先去花厅,老夫……”

“是顾忌伦超在此吗?”宾客很是惶恐,立即起身作揖,“那伦超还是先告辞吧?”

“你……”阿那纥嘴角抽搐,一阵无语。

你一告退,真真是无事变有事了。可怜我阿那纥对柔然一片昭昭诚心,如今却遭受这般冰火煎熬,当真是折磨死这把老骨头了。

见阿那纥一直沉思不语,家仆忍不住小声催促:“柱国?”

“请云公子来前堂,”阿那纥决心下定,瞬间恢复常态,“再添三张席案。”他看看一旁的伦超,笑道,“驸马还是留下吧,云澜辰风华无双,值得天下英雄相交。”

伦超笑道:“为英雄二字,我留下。”

须臾,家奴领着郗彦进来,玉青锦裘,广袖翩然,厅堂里灯烛明照,映着那张冰雪净玉的容颜,让人仿佛可见孤山远水其间,清淡俊逸,浑然天成。

伦超心中暗暗喝彩,眼光再瞥过郗彦身旁的两人,视线与钟晔接触时,两人都微微愣了愣。

阿那纥离席迎上:“老夫慢迎,公子恕罪。”

郗彦微笑揖手,目光轻轻一转,看向伦超。

虽已年过三旬,伦超面庞却甚是俊秀,眸眼温润,笑意谦和,一丝不见漠北汉子的粗犷之气。见郗彦望过来,伦超起身,抱拳笑道:“在下与公子已是第二次见面了。”

第二次?郗彦想了想,不得其解。

“两年前在王宫,公子……”

“此乃我柔然大将军,长公主驸马,长孙伦超。”不等伦超话说完,阿那纥迅速打断,介绍道,“长孙将军可是熟读汉书的儒将,听闻他早先也曾游历江左,拜过名师,其义理精深,清谈之能,是我柔然第一。”

钟晔闻言,忍不住再将伦超细细打量,微微皱起眉。伦超却依旧笑颜清徐,举止大方,对郗彦浅浅颔首。

几番寒暄过后,再分宾主而坐。

阿那纥笑问:“公子是何日来王城的?”

偃真代答:“今日方至,不想正逢长靖公主封王之喜。”

“确是大喜。”阿那纥笑纹深深,自己的学生如今贵为储君,他当然是老怀宽慰。

“公子此番前来,是专程答谢柱国上次盟约之功。柱国言而有信,不愧柔然铮铮男儿的表率。”

“云公子过奖。中原人说一言九鼎,国之威严,将之威信,皆由此来。”

“柱国所言甚是。”偃真瞥一眼郗彦,又道,“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中原人世代以男子为帝,只以为唯有阳刚之气方可正乾坤,不想柔然在女帝御治之下,教化愈盛,让人刮目。”

阿那纥与伦超闻言变色。

偃真话里藏真藏假他们不知,然而柔然两代女子为帝,朝中贵族不服生事的大有人在。这次长靖被封为王,更是触发了老贵族们的怒火。柔然女帝在位十五年,家国仍偏安一隅,更有九年前出征鲜卑惨败而回的奇耻大辱,令柔然贵族念念不忘。如今长靖以女子身份又立为储君,王城是女帝脚下,自是没有大风浪,然而四周部落却有违抗不尊者,奔波联络,整兵调将,蠢蠢欲动。这次阿那纥从云中如此快便撤回大军,一半以上,也有国内新近动乱的缘由。

此事日渐尖锐,已成燎原之火,一旦触及,便有如烈焰焚身,职高位尊者如阿那纥、伦超,也是避之不及。

伦超只当未闻,垂首慢慢饮酒。阿那纥放下酒盏,脸色凝重。

郗彦眸光轻掠过两人面庞,唇边微弯。

堂上无人说话,偃真一声轻笑打破静寂,说道:“其实我家公子这么急来拜访柱国,是有一事相求。”

阿那纥不复之前的爽利,沉着良久,方道:“偃总管请说。”

“云阁有商旅途经色楞格河时发现那里有异石可采,如经过云阁工序将异石打磨雕琢,可成精美的器具或首饰,而后再将这些异石南下北朝、东朝商市,将有巨利可得。云阁想请柱国代为向女帝请旨,许云阁商旅得色楞格河流域行走自由,以这些异石得到的利润来日将以七分还归给柔然。”

“色楞格河?”阿那纥一愣,“那可是柔然极北之地。”

偃真道:“柱国明见,要知如今世道,非极地难得异宝。”

阿那纥沉思不语,脸色为难。伦超抚摩酒盏边缘,面庞微仰,似是向往:“当真可得七分利润?”

“自然,”这次却是钟晔开口,“云阁以信为本。”

伦超对他笑了笑,转而对阿那纥道:“柱国若不方便讲,此事便由我来说。”说完他又看着钟晔,笑道,“若此事得成,云阁得利,柔然得财,在下是不是也该剩点什么?”

求财求疯了吗?阿那纥忍不住翻眼。

郗彦也微有诧异,不觉移目向伦超。钟晔霜眉一动,正待开口,伦超将酒盏置案,淡淡道:“在下要的东西目前其实还未想到,等想到了,希望云公子不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