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忍了几忍,终于把那股怒火吞下去。我挣开严行的手,干脆道:“不用。”

严行看着我,目光和我一相触,却又躲闪开去,他急急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一回,我就是……”

你就是可怜我,对吗?你就是觉得张一回对你还不错,所以想抬抬手指帮个小忙,对吗?

“我知道,”我打断严行,“真的不用,谢谢你的好意。”

严行:“我——”

“唐皓的事儿,别再闹下去了,”我继续说,“对咱们两个谁都没有好处。我那天确实是夜不归宿了,学院要取消我的评选资格也是合情合理。”

“那就让唐皓这么欺负你?!”严行的音量陡然拔高,“他是什么东西也敢——”

“我又是什么东西?!”我吼道。

严行被我吼得身形一颤,不说话了。

“我就是个普通学生,严行,我家里没钱也没关系,你说唐皓针对我,因为他没举报你,你想过为什么吗?因为你不用评助学金啊!”我感觉脑门一裂一裂地疼,空旷而安静的冬夜里,我被自己的声音震得心跳加速,“我就想当懦夫?我就想任人欺负?我要是像你一样打了唐皓我是不是要赔钱?我哪来的钱赔给他?!”

我吼完,大口大口喘粗气。

严行愣愣地看着我,表情是明显的错愕和慌张。他不说话,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我,甚至不敢像刚才那样来抓我的手臂。

我有点后悔了,严行毕竟是好心帮我。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我疲惫地抹了把脸,“你也太让我……措手不及了,其实没必要,真的,严行,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没必要这样。”

“……对不起,张一回,对不起,”严行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抱住我,“我就是想对你好点,我们不是朋友么。”

他把脸埋在我的肩膀上,声音又闷又小,像从我身体里发出来的:“我们好不容易才和好,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你……高兴一点。”

这个人。我简直没办法了。忍也忍不了,脾气也发不起来——像是我欺负他一样。

“好了……我没怪你,”我只好拍拍严行的背,“真的。”

严行松开手,垂着眼不看我,路灯的亮白色光芒落在他的下巴上,我看见他抿着的嘴唇,那样子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走吧,回寝室了,”我说,“挺晚了。”

严行跟在我身后,走了几步,又小声说:“张一回,咱们和辅导员说说,换个寝室吧。”

“咱们?”我无奈地回答,“两个人一起换寝室?你觉得辅导员会答应吗。”

严行又不说话了。

回到寝室时,已经熄灯了。我轻轻打开门,就见沈致湘还坐在书桌前,桌上亮着他的充电小台灯。

“我以为你俩今晚回不来了呢!”沈致湘站起来,看看我,又看看严行,有些紧张地问,“院长他们没怎么你俩吧?”

“没,”我说,“就说事情要继续调查。”

“哎,那就好,那就好,”沈致湘坐下,忽然爆了句粗口,骂道,“唐皓也太他妈阴了,我就不懂了,都是一个屋住的,谁也没得罪他,他干嘛要针对你呢?真的是当了官没处显摆了?”

我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时严行开口了,一改刚才的委屈巴巴,语气十分郑重:“沈致湘,谢谢你了。”

“呃,不客气,”沈致湘摆手,“其实我也挺烦唐皓的。”

第二天,我和严行一起去了辅导员办公室。

事情真的调查起来是很快的,生活部部长很干脆地承认,是学生会主席唐皓让她通报我夜不归宿。

“你没核实一下吗,比如,究竟是几个人夜不归宿?”辅导员问。

“唐皓都这么说了,总不会骗我吧,”生活部部长义正辞严地说,“而且宿舍楼都是有监控的!”

我和严行默默对视一眼。

严行满眼愤怒,而我则只感到无力。可能两三千块钱对他们来说实在不算个钱,所以也不必核实什么真假,主席发话了,那就通报——记个名字而已。

辅导员走出办公室打电话,没一会儿回来了,说:“严行,唐皓的爸妈过来了,要求见你家长。”

严行淡淡地说:“我爸早死了,我妈不在国内。”

辅导员和我都吓了一跳,半晌,辅导员说:“那你有什么可以对你负责的家人能来么?你打人,虽然事出有因,但根据我们学校的规定,还是要请你家长来的。别的不说,现在你要赔偿唐皓,你家长不露面不行。”

严行皱起眉,不说话。我在一旁暗自心惊肉跳,不受控地想,原来严行他爸早已经去世了?怪不得之前他说起苏纹父亲的事情,那么冷漠……原来是因为……他没有爸爸。“早死了”,大概是去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