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阮姑娘我问问你(第3/4页)

害得他的心像是被镰刀剜去的野菜。

他想问问这女孩,问问他青梅竹马的小女孩。

和阮宁永远在一起这件事。

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为什么,我不可以。

如若只是因为贫穷。

阮敬水和程平东一贯联系紧密。自阮敬山上任以来近一年,益发亲密。

程平东打电话时无不懊恨地说道:“如今上面对他的态度倒像是在狠狠打我的脸。剿控边匪明面上功劳都归我了,可实际上管制不力的账记到了我头上,笔笔的功劳都归了你大哥。我之前降他的职,反为他做了嫁衣。实在可气!”

阮敬水玲笑:“我认他做大哥,他认我做弟弟吗?东子,你就甭在这儿不咸不淡地说话了,听着腻味。我跟你穿开裆裤发小长大,他几岁才来我家,谁亲谁远我分不清吗?”

程平东语气也缓和一些:“我如今真真是有些胆战心惊了,说话语气也不好,你多担待。我在这位置上八年了,延边人人不愿来,便是来了也只是攒资历,吃过苦的按惯例提拔得快些。可是因为阮敬山一事,上级认为我借着剿边匪一事,欲置他于死地,对我颇有微词,如今不升不降,落了个不尴不尬的位置!若我想害他,他能活到现在?上头真是有些糊涂!”

阮敬水听他叫苦不迭、义愤填膺地申辩,心中却一哂,与平东处的时间长了,如何不知道他性子。这次上头可没冤枉他,他平素未害阮敬山,也仅仅是没逮着机会罢了,可明里暗里整治得还少吗?话都传到南边儿了,多少人看不下去,喝闲酒时提点他,说程平东这样辖制你哥哥,你与他关系好,怎么不去说一声,由此便可见一斑。

前年逮到机会,东子可不就狠狠用上了。他以为阮敬山死了便无对证,可是阮敬山带着手下的几百人,抓了匪首,绝地逢生,失联一个月后竟回来了。

现在东子罗得他口的境地,阮敬水认为,自己这发小并不冤枉。

可他不冤枉的地方在于,还是心慈手软了些。

因此阮敬水也并无好声气:“机会已失,你我皆有所失,在我面前你也不用涂新墙,粉饰太平了!”

程平东咬牙:“放虎归山,如今再难阻他寸步。他这样的年纪,都走到如此地位,再过五年经营,你父亲又一心帮他,俞立他日若回,整个南方,肥沃大地,竟只有他能与阮敬山论上一二了。可俞立还能活几年?俞立的三个儿子一个赛一个地不争气,私生子尚小,孙儿早已流落市井之地,别说我无能为力,你今天看我笑话,到时也只能瞧着你大哥扶摇直上,这辈子没有回衰之地!”

阮敬水心中恨意陡生:“你怎就知道他长命百岁,有富贵也得有命享!”

程平东笑了:“毕竟是你哥哥,你也下得了手?”

阮敬水平淡道:“岂止你我想他死,他如今升迁,打破了园子里几十年的平衡,我不动手,多的是手痒的。”

程平东叹息:“唉,当年背着一麻袋红薯,衣衫褴褛的穷小叫花子如何就走到今天了,他在跟你父亲相认的路上,我们遇到他,还嘲笑戏弄了他一番,那时怎知今日差距啊。”

阮敬水握紧了话筒,东子不提父亲还好,一提父亲,他就想起,这些年因为阮敬山,在父亲手中受到的磋磨。虽说与他是兄弟,可又何尝不是胎里带来的仇家!阮敬山的母亲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妇,却赚得了父亲这辈子的尊重和愧疚,而他的母亲明明是大家闺秀,却只能屈辱做几十年小老婆。父亲对阮敬山和阮宁的疼爱几乎延续了阮家二房三代的郁气,可是父亲却顶着压力这么干了,他既如此,做儿子的又何必处处守着“父慈子幸、兄友弟恭”的牌坊!

阮敬水说:“暂且等等吧,等我有了万全之策……”

际致不知听了多久的墙根,他最近也快被大哥阮静的秘密熬疯了,他而着一口气,颤抖着开口:“爸,再等等,恐怕真的来不及了。”

妞妞知道了大哥的事儿,大伯想必很快也就知道了。

他被奶奶、父亲欺负这么多年,妞妞疯了的事又如此不清不楚,大伯怎么会轻易放了他们!

五月十号,晴。人事如常,除林奶奶去世。

林奶奶突然呼吸困难,送到医院抢救,也不过是二十分钟的事。

这一日是周日,林迟如同往常一样,起床后打扫卫生,煮稀饭,叫奶奶起床。

奶奶挣扎着,双眼突出,打碎了水杯和床边的镜。那一声惊响,也打碎了林迟的人生。

她仓促离世,死前只是把一封信推到他手心。

她说:“我一年前就料到了今天,写了这封信。把信寄出去,让……那三个混账来接你。”

她说:“那里有很多混账王八蛋,努力融入那些混账中去,不为了别人,只为了奶奶。告诉他们,堂堂正正告诉那个畜生,你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林家巷第一林的女儿林清俊养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