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将时间往前拔回半个时辰前。

殷九野一段木条做的枪,直挑太霄子,将太霄子引开至无人处,拉开了阵势一通猛攻。

太霄子执拂尘且让且退,并没有要与殷九野决一死战的念头。

那时仍是大雨漫天,可雨中的太霄子并不显狼狈,他飘然出世,仙风道骨,永远洁净如新的白色道袍浸透了雨水,将他的身形勾勒出了修长均匀的线条,自有清隽风流在。

他的面上甚至都无几分杀机,很是从容平和。

“今日你我,不便死战。”太霄子点足在竹叶尖,那段楠竹的叶冠微微低头,轻轻起伏,托着太霄子也缓缓上下。

殷九野看着这个狗道士,笑着跃上另一段竹子,雨水顺着他银色的面具滴落下来。

他也收了木条,负在身后,比了一掌。

“蚕经心法。”太霄子蹙眉“上次我就见过你用这招了,我写了信回太玄观,回信中说,赵钟的确收过一个入门弟子,也的确叫阴九。”

“那信是我写的,你的信也没有送到太玄观,送到我手上了而已。”殷九野笑看着太霄子,“我会不少小伎俩,临摹笔迹便是其中之一,长老的笔迹我月月都在临摹,送进宫中给陛下通报太子近况的信,也是我写的。”

太霄子难以置信,握紧了拂尘!

“你说什么?!”

“太霄子,你视太玄观为你一生心血,看得极重,可惜却受宫廷掣肘,不能如道家所言的那般随心所欲,自在豁达,但你仍想着完成某件事后,就回到太玄观去。”殷九野笑着说,“这件事,就是找到离观私逃的太子。”

太霄子再度震惊,连瞳孔都微微放大“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因为,我就是太子啊。”

殷九野揭下面具,露出那张全天下仅有太霄子熟悉的面容来。

太霄子一时大骇,不敢相信眼前的人。

在他心中,始终有一事不解,太玄观修在岛上,那座岛孤悬海外,难以进出,所以平日里从无人可以进出道门。

当年岛下用以渡海的船只极少,都有人严加看守,而殷九野失踪那日,岛下的船,一艘也没有少。

他一度怀疑殷九野并没有离岛,亲自与两位长老在岛上找了好些时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四处搜寻了个遍,却也没有找到殷九野和迟华的踪迹。

他们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直到过了六七日,太霄子确定在岛上寻不到人了,才决定出观,去外面找回太子。

而且他不敢让此事宣扬出去,不敢让文宗帝知道太子私逃出观,否则以文宗帝杀伐果断的雷霆手段,这观中之人,怕是要尽数以死谢罪。

于是在找殷九野的那些日子里,每日为殷九野送饭菜的人都换作了两位长老,观里的其他道士一概不知此事,只听闻殷九野忽生怪病,不许观中弟子靠近他平日独居的院子——赵钟也因此错过了最佳的通知靖远侯的机会。

太霄子离观之后,才有了殷九野的灭观之事。

“你当年到底是怎么离开太玄观的?”太霄子心神大乱,实想不明白,只能问个清楚。

“我没有离开,事发前几天,有个道士死了,我当时记下了埋他的地方,然后和迟华躲进他的棺材里,藏身在了地下,又用一根芦杆呼吸,藏了起来,那些天我们两个就靠那道士坟前的祭品填肚子,棺材里很黑,死人也很臭,但我觉得,那是我在太玄观十年,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我是自由的。”

“你四处找不到我之后,便以为我已经离观了,所以你就离开太玄观,来到京中找我。”

太霄子震惊地看着殷九野“你是在特意等我离开?你待我走后做了什么?!”

“不错,那时候我打不过你,我只能想办法把你调离出太玄观,之后,那一观的人,任我屠杀,啧,如同切菜。”

“我杀了太玄观的人后,也没有立刻离岛,在岛上住了一个月,摸清了你们书信往来的各种规律,伪造就很容易了,之后种种,都是我在与你,与宫中联系,你只知我离了太玄观,却不知,我何时离观。”

“你以为与你通信的还是长老们吗?不是的,是我,一直是我。”

太霄子心神俱震,热血倒流,在他本是仙傲的面容冲出了一道怒意狰狞“你这个孽畜!观中二百三十余人,你竟将他们赶尽杀绝,你毫无人性!”

殷九野笑得邪恶又轻佻,“不算赵钟,二百三十七,加上你,二百三十八,我记着呢。”

太霄子悲痛欲绝,愤声怒喝,“你恨的是贫道,何至于要将无辜之人屠戮殆尽!”

“无辜?”殷九野听着这两个字只想放声狂笑,他费解地看着太霄子“道观是什么地方?修身养性,淡泊之地,可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太霄子,他们若叫无辜,那我岂不是更无辜了,我做了什么,你要震碎我一身经脉,让我如同个废物般苟活于世,任人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