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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答应了滕夫人,不劝劝又不好交差,于是决定厚起一张老脸,拼起被滕教授当面教训几句,也要去劝一劝。劝不劝得好,那是水平问题,但劝不劝,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她抽空给滕教授打了个电话,但他关了机,只叫她留言,提示留言的那段话是滕教授亲自录的,英语,浑厚,动听,但陈霭一听就慌了,因为她还没养成留言的习惯,尤其是英语留言,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像做贼一样挂断电话。

  过了一会,滕教授的电话来了,她一接,他就抱歉说:“对不起,刚才在开会,关了机。这几天太忙,没跟你联系,怎么样,你—还好吧?”

  “挺好的—你呢?”

  “我?呃—-我从家里—搬出来了,小杜肯定告诉你了—”

  “嗯,她告诉我了。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搬出去了?”

  滕教授故作轻松地说:“哪里是什么一声不响?大白天搬的,很多人帮忙,声势浩大得很—”

  “我的意思是—我一点也不知道—”

  “怕你—反对,就没—告诉你—”

  “我反对起什么作用?你怕我反对,不照样搬了吗?”

  “搬了就不怕你反对了,是怕搬之前就遭你反对—”滕教授没说完,就丢下半截话,说别的去了,“我现在还有点事,这样吧,你下班了我来接你—”

  陈霭听滕教授的口气,觉得他还是很在乎她的意见的,如果她反对他搬出来,他可能就不会搬,所以他只好搞个先斩后奏。如此说来,她还有可能把他劝回家去,这使她信心倍增,决定待会要打好“孩子”这张牌,估计无论她把滕夫人的境况说得多么悲惨,滕教授都不会软下心来,但如果他知道两个孩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不定就会回家去了。

  下班之后,滕教授开车来接她,她坐了进去,感觉还像以前的以前一样,是去滕教授家做饭去的,很有宾至如归的喜悦。一直到车往另一个方向开了一段,她才醒悟过来,滕教授已经搬出来了,这不是去滕家的路。

  她的心情很难受,问了一句“你这是往哪儿开呀?”,眼圈就红了。

  滕教授的情绪也很低落,黯然说了一句“到了你就知道了”,就没再吭声,只闷着头开车。

  到了目的地,滕教授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了车,说:“这一片就是SouthLake公寓,就在你住的公寓后面,走路只要刻把钟—”

  滕教授租的房子在一楼,是个两室一厅,屋子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书,走路都是在书堆之间迂回曲折。陈霭穿的裙子有点紧窄,不能劈叉大跳式行进,只能像穿和服的日本女人一样,夹着两腿在书堆之间挤来挤去,一不小心就碰掉几本书,两不小心就挤垮一个书堆,一路都在闯祸。

  滕教授抱歉说:“刚搬过来,还没收拾,你小心点,别让书砸了脚—”

  陈霭挤到一间开着的卧室前,朝里望了一眼,估计是滕教授的卧室,只一张单人床,除了音响什么的,就全是书了,也是堆得没有下脚的地方。她没再视察另一间卧室,知道那一定是滕伯伯的闺房,肯定也是非同寻常的脏乱差,不宜参观,就直接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原以为会发现一个空空如也的冰箱的,结果却发现里面居然堆得田满堰满的,不像刚搬进来的新人,倒像祖宗三代扎根在此的老住户。

  滕教授跟进厨房,讨好地说:“今天特意去买了些东西,怕你来了没用的。你喜欢用不粘锅,我买了一套,大的小的,总共四个,意大利产的。还有电饭锅,是你喜欢的牌子。米也是泰国香米,你说过这种米最好吃。酱油我忘了你喜欢哪种了,就随便拎了一小瓶,你今天告诉我牌子了我明天再去买。西瓜我使劲按了的,很硬,肯定新鲜—”

  不知道为什么,陈霭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想哭,连忙背过身去,拿了电饭锅去装米煮饭。

  滕教授还在表功,继续展示自己购买的物品,每样东西的介绍词几乎都是“你喜欢这种”“这种是你喜欢的”“你说过—”之类。

  在一片“你喜欢”当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滕教授回家去,就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现在说话不方便,怕滕伯伯听见,还是待会吃过饭,把滕教授约到外面去说吧。于是她专心致志做饭做菜,只字不提劝滕教授回家的事。

  饭做好之后,她才发现滕教授还没买餐桌椅,没地方吃饭,她只好在客厅里摆出一个大书堆,三个小书堆,大的做饭桌,小的做椅子,三个人坐在书堆上吃饭,吃得滕教授心疼肚疼,生怕有谁把他的书搞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