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燕归来(十) ◇(第2/5页)

晏无凭提起刀,面无表情地砍断了他另外一条腿。

“啊!!”

彭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见求饶无用,便开始破口大骂:“没良心的贱民!老子从前待你不薄!你在、在汴都身无分文,是老子收留你做事,还那么放心地将生意交给你……”

“彭大人,”晏无凭笑了一声,血沫从唇角呛出,她毫不介意,伸手抹去,“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谁吗?”

彭越背脊一凉,女子此刻的眼神,在她去击鼓时他就觉得熟悉,只是死活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梁鞍见她已然步伐不稳,不由往前挡了一挡:“你如今身有重伤,当真要……”

几乎是同时,他突然听见了箭矢破空的响声。

*

曲悠和周檀顺着密林中的打斗痕迹寻找了一番后,嗅到了空气中漂浮的明显血腥气。

周檀对这样的气味十分敏感,顺着走了不多久,果然见到了横七竖八的侍卫尸体。带着血的脚印斑驳凌乱,一路延伸至远处。

上次在樊楼之中不过远观,曲悠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尸体,胃中传来一阵酸楚,面色顿时苍白,她勉力将不适压抑下去,跟紧了周檀。

周檀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步伐一顿,回过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曲悠吓道:“你干什么?”

周檀没有说话,横抱着她飞快地越过了脚下的尸体,直到地面上的血迹几乎流干才将她放了下来,曲悠扶着他的手踉跄了几步,突然觉得耳后一片灼烧之感。

不过此刻她没有多余心思细想,周檀眉头一皱,将手指比在嘴唇之前示意她噤声,随后弯下腰,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取了一具尸体携带的弓箭。

曲悠蹲在草丛里,朝外看了一眼。

晏无凭的长发已经在打斗中散了,古代女子热爱蓄发,她的头发却只长到肩颈,想必是刻意修剪过,此时沾了血,黏腻地贴在颊边。

她浑身上下都是浓稠血迹,已经完全看不清原本的服色,连手中那把随手从刑部取的简单佩刀都卷了刃。

梁鞍站在她的对面,正在迟疑着拔出腰侧的长刀。

天空炸开一片回荡良久的雷,曲悠看见周檀当机立断,立刻搭箭上弓,他挽弓的姿态非常娴熟,有力坚定。

史书从未写过,她也不知道,周檀居然会一些功夫?

她本以为他是彻头彻尾的文臣,还困惑他为何会有如此自负的口气。

雷声掩盖了弓弦绷紧的声响,直到那只箭飞了出去,梁鞍才觉察不对。

可此时已然太晚,周檀那只钝了的箭精准地从侧腰刺穿了他护甲的绑带,没入了小腹,梁鞍捂着伤口,眼睛瞪得老大,痛到一句话都没说地倒地便昏迷了过去。

天际终于落雨,也阴沉地暗了下来。

曲悠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朝着晏无凭跑了过去,周檀拽着二人相连的衣带,在身后跟着她。

晏无凭本对眼前的情况有些茫然,直到看见二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叫了一句:“周大人……”

她手中的刀就此脱了手,人直直地往地上栽去。

曲悠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和她一起摔在了地上:“晏姑娘,你伤到哪里了?”

周檀换了刑部的官袍,穿的是白衣,衣摆处刺了一大片舒展的竹叶,他低垂下头,道了一句:“辛苦了。”

他鲜少穿如此飘逸的文人衣袍,即使被雨水染污了一大片,依旧衬得清冷出尘。

彭越像是看见救星一般,也不顾之前情状,急急地朝他爬了几步,口中混乱地喊:“周大人!救命!周大人,救救我!”

周檀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伸手在他腿上的伤口按了一按。

他纤长的手指平素看着羸弱无力,此时却有奇劲,彭越哀嚎着满地打滚,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已近知天命之年,在地面上翻腾,看着可怜又滑稽。

曲悠发现晏无凭的贴身衣物已全然被血浸透,不由心惊:“周檀,你抱着她,咱们寻一处避雨。”

秋雨细密,此时还未湿透她的衣衫,周檀起身往这边走了两步,晏无凭却一把抓住了曲悠的手,朝着地面咳了两声:“不必了……”

她弯下身子,才让曲悠看见了她后背上一道长长的刀口,那伤看着极深,翻卷着露出猩红皮肉,还在不住渗血,曲悠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出了一瓶金疮药——方才她回府的时候,特意带了这个。

她急急地把药粉洒在伤口之上,可那伤口实在太深,根本无济于事,晏无凭扶着她的肩膀,颤声道:“夫人!”

曲悠手一抖,空了的药瓶落在了已经被雨水淋湿的地面上。

周檀伸手按在晏无凭的胳膊上,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嘴唇颤抖,良久才沙哑地说了一句:“你不该来,至少不该……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