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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嘉文,你还有脸回家?”

嘉文垂着头一语不发。

“你居然做得出来,欠下赌债,叫人到家里来向我收,我用养老金给你还赌债!”杜沂的声音提高了,“你还是个人吗?你还有人心吗?放着一个好好的家庭你不要,一定要弄得家破人亡才满意是不是?”嘉文仍然不说话。

“你还年轻,有着很好的前途,你却弄成这副样子!两年以来,你输掉几十万,你要我怎样来供应你?”杜沂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高,“你如此不学好,如此不争气,我要你这个儿子做什么?你还不如不要回来,让我眼不见为净!”

嘉文依旧低头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杜沂忍不住问,“你对未来到底有什么打算?难道就预备这样赌一辈子?你说话呀!”

嘉文抬起一对疲乏已极的眼睛来,茫然地看了杜沂一眼,就倒在沙发里,把手指插在乱蓬蓬的头发中,沮丧而无力地说:

“我饿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湘怡,听到这句话就按捺不住地向厨房的方向走,想去冰箱里找找有什么可以做来吃的东西。杜沂看到她往厨房走,知道她是要去弄吃的,又看到嘉文那副潦倒、落魄、不长进的样子,实在咽不住怒气,冲口而出地厉声喊了一句:

“湘怡!不许弄东西给他吃!”

湘怡猛地收住脚步,愕然地望着杜沂,吓着愣住了。她嫁到杜家来这么多年,杜沂还是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她讲话。她怯怯地望了嘉文一眼,不敢再去厨房。杜沂的话喊出口后,目睹嘉文的憔悴消瘦,又有些后悔,不过,话说出口,也收不回了,只得心肠硬到底,气冲冲地对嘉文说:

“从今天起,你不许给我出去,关在家里看看书,收收心,明天我去帮你谋一个工作,希望你能发愤图强,重新做人!”

杜沂回房了,嘉龄却被吼叫责骂的声音所惊醒,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看是什么事,看到嘉文,她就什么都明白了。晚上为嘉文所受的冤枉气还没消,她耸耸肩说:

“哥哥,你从什么地狱里回来的?深更半夜还吵得人不能睡觉,我看魔鬼把你的魂都吃掉了!”

嘉文饿得眼睛发花,睡眠又不足,再加上被杜沂骂得头昏脑涨,在外面又受了气,输了钱,心情的恶劣早达于极点。被父亲责备还无话可说,听到嘉龄也神气活现地骂自己,就暴跳了起来:

“闭上你的臭嘴!老子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他妈的来历不明的臭丫头!”

“你说什么?”嘉龄被吓昏了,听都没听清楚他嚷些什么,只知道他满嘴脏话,“你骂人!你连脏话都说出来了,你简直变得像个下等社会的流氓!”

“哈,我下等,难道你是上等?臭婊子养的!还要充上流呢!哈!”“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嘉龄气得脸发白,“你嘴里怎么这样不干不净,我告诉爸爸去!”

“爸爸!”嘉文轻蔑地撇撇嘴,“他自己做的好事!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怨不得我赌钱!告诉你,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别来惹我,我们各过各的,谁也不犯谁,否则,哼,有你瞧的!”

嘉龄生平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听过这种粗话,气得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假如我们的母亲在世,听到你这种粗话不气疯了才怪,不知道杜家造了什么孽,才有你这样的败家精!”

嘉文仰起头,斜睨着嘉龄,接着,就纵声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以轻蔑的口气学嘉龄说“我们的母亲”几个字。湘怡心惊胆战,看情形,嘉文会抖出嘉龄母亲的秘密来,就赶过去,一把抓住嘉龄,说好说歹地把她劝回房间,嘉龄边走边抹眼泪,委委屈屈地说:

“这样的家我也住不下去了,我还不如找个工作搬出去!我又不是吃哥哥的饭,干吗要受他的气!”

“哈哈!”嘉文笑得更厉害了,“想嫁人?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个阔丈夫?”

湘怡好不容易劝走了嘉龄。折回客厅,她和嘉文回到卧房里,嘉文脾气发过了,气也消了,才感到说不出来的疲乏和空虚。倒在椅子里,他用手支着头,迷迷茫茫地望着桌上的台灯。怎么了?自己是怎么回事?会对嘉龄吼出那么一大篇混账话来?这都不是真心的,他并不想说那些,他是太累太紧张了,他从不想欺压嘉龄,也从没因她的出身而轻视过她,怎么竟会冲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他懊丧地用手抹抹脸,抬起头来,正好接触到湘怡怜惜而痛楚的眸子,那样静静地、祈求地注视着他,像个溺爱的母亲,望着自己打架负伤回来的孩子。他被她的眼光撼动了,想说点什么,才张开嘴,湘怡已用手在他肩上按了按,轻声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