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愧是朕

先帝于封乾殿停灵满四十九日, 便要入葬明山皇陵。

天色未明时,几个王爷就进了宫, 在封乾殿守灵。

这一日,傅询也起得早,换了礼服, 戴上冕旒。

倒不是因为他对先帝有多大的感情,有多重视先帝的葬礼。

他与先帝之间的父子情份, 早在许多年前就被算计完了。

起得早,主要是因为今日是他给恭王划定的死期。

先太子亡故后, 先帝就玩起了制衡掣肘的帝王权术。

把兵权给了正宫所出的傅询,予恭王傅筌理政治事之权,最后又将五王爷傅让也扶起来。

让他们三个人争。

傅让心思简单,只想做个闲散王爷, 他母妃又与傅询母后交好, 所以早早的就与傅询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

于是这场夺权之争,只剩下傅询与傅筌两人。

在柳州,在永安。

争斗在傅询登基之后, 仍未停止。

早已经扯开了旗, 不死不休, 傅筌不会低头, 傅询也不会放任他在朝中横行。

谁也不顾忌今日先皇出殡, 只想要做个了结。

*

封乾殿中,诵经声不绝。

七七日的守灵须守整日整夜。

傍晚时分,几位王爷歇息一会儿, 夜里继续。

五王爷傅让揉了揉酸疼的膝盖,从蒲团上站起来。

侍从扶着他,走出宫殿。

傅让走到偏殿的走廊上,看见韩悯抱着手站在廊下,看着外边毫无波澜的池塘出神。

他喊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韩悯。”

韩悯回头:“嗯?”

傅让揉了揉腿:“守灵也太累了,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韩悯摸了摸衣袖,从袖中拿出干净的帕子包着的点心:“给你吃。”

傅让眼睛一亮,把侍从遣散,接过点心,囫囵吞了一个。

他含含糊糊地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捱过来的,我都饿得眼冒金星了。对了,你怎么过来了?”

韩悯在阑干上坐下:“忽然想过来看看。”

他知道今日傅询与傅筌要做个了结。

不大放心,在殿里待了一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出来看看。

傅让挨着他坐下,笑呵呵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怕我饿着,所以来给我送吃的。”韩悯也笑了笑。

话没说两句,韩悯余光瞥见廊外有人,随即敛了神色,起身作揖。

“恭王爷。”

傅让撇了撇嘴,收起点心,回头行礼。

傅筌穿着王爷厚重的礼服,站在廊外,朝韩悯招了招手:“你来,本王有话跟你说。”

傅让不放心地拽住他的衣袖,韩悯摇摇头,推开他的手,走到恭王面前。

这是在宫里,韩悯确实不怕。

“不知王爷有何见教?”

傅筌抬了抬手,与他一同往外走去。

“韩悯,你是不世出的文人,样貌才华,品性文藻,样样都好,又有胆识谋略。本王原本是想拉拢你的……”

韩悯打断他的话:“让我兄长进宫念经,走水不救;踩折我的右手;拦下给我送信的鹰,几乎把它弄死。如此拉拢,我实在是受不起。”

傅筌面色不改,只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他继续道:“但你确实不错。这些年来,我手下文人不少,对文人心思,我总比傅询懂得多。傅询手下文人,不过一个温言,他也不怎么待见你,你何苦留在那里吃苦?”

他顿了顿:“倘若两年前你去科考,当是状元。只可惜……你若投我,我照状元待你。”

韩悯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倒也不必。”

“你不用这么快就回绝。倘若我告诉你,今晚那个位子上就换了个人坐呢?”

后边那句话他说得轻,风一阵似的,就飘过去了。

走出去一段路,傅筌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捏了一颗话梅递给他。

但是韩悯没接。

傅筌叹了口气:“本王记得,与你初见时,你就给了本王一颗梅子。”

韩悯淡淡道:“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傅筌将话梅塞给他:“为了报你小时候一颗话梅的恩情,机会给你了。从前做过的事情,是我见你死活要站在傅询那边,气不过。现在向你赔罪,好不好?

“我实在是爱才,不愿意看着你白白殉他。你是文人,我手下的文人都懂得择木而栖,择主而事,你懂不懂?”

韩悯手一松,便将话梅丢在地上,杏眼黑白分明,就这么看着他:“又如何?”

傅筌低头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你要是真不愿意……”

正当此时,傅让带着卫环过来了。

卫环上前,朝傅筌抱了抱拳:“王爷,封乾殿中正找您。”

傅筌看向韩悯,压低声音:“你不愿意,今夜就趁早了结自己。再落在本王手里,就不是状元的礼遇了。”

韩悯一言不发,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