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挛缩

1.起初我难以想象一个持续3.2秒的谎言会和谐地存在于一个由八个0.8秒的挛缩组成的序列之中,而最初的两个0.8和最后的两个0.8(共3.2秒)是真实的。想象这个序列全部是真实的,或全部是虚假的要容易得多,但是一个真实—虚假—真实的模式显得有悖常理,而且没有必要。这个等式或是错误或是正确,二者必居其一。也许我应该抛开表象,寻找心理方面的解释。然而不论原因是什么,不论解释处于哪个层次,我都开始发现克洛艾(自我们从西班牙回来之后)开始假装或部分假装高潮的到来

0.8+/0.8+/0.8-/0.8-/0.8-/0.8-/0.8+/0.8+=总长度6.4

+表示有挛缩;-表示无挛缩。

她用夸张的动作代替了一贯的挛缩次数,可能是为了不让我知道她在做爱过程中没有真正投入。如果我过于关注有无高潮,这不是因为挛缩对每个人都很重要(有证据表明快感与痉挛次数无关),只是因为挛缩对于一个女人(她过去喜欢一次又一次的挛缩)来说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标志,标志她更可能移情别恋了。

3.挛缩次数的减少并没有与明显的厌倦做爱同时到来。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时对做爱反而有了更多的热情。不仅做的更为频繁,而且会不断变换地点,选择不同的时间,更为激情澎湃,伴随着尖叫,甚至嘶喊.动作几近狂野。与平常温文尔雅的方式相比,更近于愤怒。这里面包含着什么,我不能确定。只是这足以说明疑心产生了。

4.我本应该与克洛艾交谈的话却与一个男性朋友讲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威尔,性爱变味了。”

“别担心,性爱是有阶段性的,你别想次次都如登仙境。”

“没有,我只是觉得别的什么不太对劲,又说不清楚。自我们从西班牙回来后的这几个月里,我已经注意到一些苗头,不只是在卧室里,那只是一种征兆。我是说它无所不在。”

“比方说?”

“嗯,一下子也说不上来。喏,我记得有这样一件事。克洛艾喜欢的那种麦片与我喜欢的不同,但是因为我很多时候都待在她那儿,所以她通常都买我喜欢吃的那种,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吃早餐。但是,上个星期,她突然不买了,说太贵了。我不想从中得出什么结论,只是注意到这一点变化。”

5.威尔和我站在办公楼的接待厅,庆祝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鸡尾酒会正在举行。我把克洛艾带来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我工作的地方。

“为什么威尔的任务要比你多得多?”在看了一圈展览品之后,克洛艾这样问威尔和我。

“你回答她吧,威尔。”

“那是因为真正的天才总要经历一个艰难的时期才能让人们接受他们的成果。”威尔宽厚地说。

“你的设计真是太杰出了,”克洛艾对他说,“我从没看到过这么富有创意的设计,特别是那些办公大楼项目。材料的使用真是不可思议,你的设计把砖和金属结合得太好了。你难道不能也这样做吗?”克洛艾问我。

“我正在考虑很多想法,但我的风格不同,我用的材料也不同。”

“那么,我认为威尔的成果真是太伟大了,简直是不可思议。我真高兴今天来观看。”

“克洛艾,你能这样说,真是太好了,”威尔答道。

“你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你设计的正是我感兴趣的东西。我认为那么多设计师没有像你那样去做真是太遗憾了。我猜一定很难吧。”

“确实不太容易,但以前老师教导我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只建造那些让我自己感觉真实的房子,然后住在里面的人们才会从中吸取一种能量。”

“我想我懂你的意思。”

“要是我们去加利福尼亚,你会发现那儿的还要好。我曾经在蒙特雷设计过一个项目,我是说,在那儿你才会真正感受到用各种不同的石头、钢材,以及铝材可以建造出什么样的建筑,你的设汁会与整个风景融为一体,而不是破坏它。”

6.不询问他人的爱情标准是一种良好的风度。理想的爱情是,不因一个人符合标准而产生爱恋,而只是爱上这样一个人,无关财产和身份地位的本体的人。爱情如同财富一样,忌讳人们探询是如何获得并保持感情/财产的。只有当爱情渐逝,才会使人质疑这种理想状态是不是存在——可能这也是情人们不敢做出决断的原因。

7.有一天,我们在街上看到一个不幸的女人。克洛艾当时问我说“如果我的脸上像她那样有那么一大块胎记,你还会爱我吗?”她渴望的答案是“会”——一个把爱置于身体的世俗外表之上的答案,或者更确切地说,置于它残酷的、不可改变的外表之上的答案。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的聪颖、才干和美丽,只因为你就是你,没有任何附带条件:我爱你,爱的是你灵魂深处的那个你,而不是你眼睛的颜色,你腿的长短,或你支票簿的厚薄。我们渴望心上人抛却我们外在的有利条件仰慕我们;我们渴望心上人欣赏的是我们的木质,而不是外在条件带给我们的光环:我们渴望心上人乐意去重复那据说存在于父母和子女之间的无条件的爱。我们能够选择的只有真实的自我,如果胎记长在我们的前额,如果岁月让我们日益枯槁,如果经济衰退让我们一贫如洗,这些不幸的事物摧毁的只是外表,我们应该得到谅解。即使我们美丽动人,富甲天下,但我们不愿是因为这些才被爱,拥有美丽和财富,我们也许不会获得真爱。我更愿意你称赞我的头脑,而不是我的脸蛋,但如果你执意这样做,那么我更愿意你评价我的微笑(富于运动,肌肉控制),而不是我的鼻子(静止不动,都是组织)。我们渴望永远被爱,即使我们一无所有:只剩下“我”,这神秘的“我”在最脆弱、最易受伤的时刻还原为最真实的自我。你能爱我之深以至于我可以袒露我的脆弱吗?人人都喜好强壮有力,但你能爱虚弱无力的我吗?那才是真正的考验。你会爱上那个剥离了一切外在条件,只剩下最本质内涵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