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越仲山的确有一副非常英俊的长相,鼻梁挺拔,眉骨高而眼窝微微凹陷,但眼皮很薄,嘴唇也一样,就显得没什么人情味。

车顶灯的暖光投下来,在他侧脸打下很重的阴影。

在周边大多昏暗的场景里,尤其使人注意到他从侧脸连接到下颌流利的线条,勾勒出冷淡和漠然。

江明月的睫毛被糊成一片,只能看清雨水在他的另一边脸上成串滑下,途径细腻的皮肤纹理,空气微凉,江明月打了个冷颤。

那只递毛巾的手就在江明月面前,越仲山本人却坐得离他有一段距离,甚至上身有微微后仰的趋势。

垂眼把视线落在江明月的身上时,似乎也在同时传达出不满的讯号。

那张英俊到多情的脸生在他身上,实在很没必要,见过他的大多数人,也都没法否认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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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把毛巾盖在头上三心二意地揉,很久才注意到,正襟危坐在一边的越仲山的白衬衣和铁灰色的西裤面料上,也不缺滚落的雨滴。

他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才真正认识到这场暴雨的猛烈。

车窗外的雨滴连成线,街道上许多种颜色的光汇入水流,发生了纷乱的晕染。

只要稍微不够强壮一些的行道树,就会被大风吹得弯向马路,到处都是没过脚踝的水坑。

江明月刚才被越仲山披上外套一把拉回来的地方,隔几步远就是车流拥堵的十字路口。

这种天气情况,放眼整条街,都见不到一个行人。

送他回家的路上,除了偶尔从副驾的安保那里传来的带着电流声的对讲机声音以外,不再有人说话。

越仲山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两手搭在膝盖上,右手拇指时而摩挲左手的腕表,平视前方时,眼神微微下落。

与其说他是拒绝沟通的姿态,更不如说,他看上去根本就没考虑过会跟江明月有什么沟通。

寒暄、客套,在越仲山这里都是行不通的。

两三年没见过面,前几天上错车以后,江明月对他说谢谢,也只得到漠视。

可他似乎又有一股天生带来的使人信服的高傲的冷淡,很多伤人的微小表情和眼神被他演绎出来,经过那张英俊好看的脸的传达,就给一切都加上有理有据的柔光。

车身在江家的独栋别墅外停稳,副驾的安保很快就下车,撑开一把黑伞,等在江明月那边。

雨滴接连打在伞面上,空气里全都是湿潮的泥土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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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拉开车门之前,越仲山的食指轻扣膝盖,终于开口,转头问道:“没话要说?”

他很平静地看着江明月,连同语气和神情,全都非常平淡,让人很难猜出他是否有话外之音。

所以江明月只能又很诚恳地说一次:“谢谢你。”

越仲山的嘴角扯了扯,但是脸上没有要笑的意思,看上去,只是认为自己出于礼节需要这样做。

“听说你们最近在找律所。”他在观察江明月,并且没有掩饰这种观察的意图,“瑞信和宏天怎么说?”

说实话,江明月不太喜欢这样的气氛,最近两次见面,越仲山都总是高高在上的态度,和好像怕他发现不了、每次却又很快就收回去的敌意。

“你知道我们家的事?”

不过江明月转念一想,很快也明白这不算奇怪,坦白道:“瑞信应该没有希望,但宏天可能还能再谈一谈。”

越仲山的脸色冷淡,语气平平,只回答江明月的前半句话:“你家的事,海城人尽皆知,不需要怎么打听。”

即便对迟钝的江明月来说,这话也算很不客气。

人人都讲体面,即便是众多落井下石的亲戚,也很少有人当面这样说过。

姓越的在现在的海城的确风头正旺,是所有关系网的风向标,越仲山高傲一些、冷淡一些,都可以理解。

但江明月自认并没有哪里得罪过他,他们名义上是在一个圈子里长大,但除了很小的时候,实际上没有多少往来。

从前江明楷偶尔带江明月出去吃饭,有越仲山出席的聚会上,也不过是三两句话的交道,虽然算不上情分,却也谈不上得罪。

于是想着,传闻中对这位越家大少越长越喜怒不定,没有人情味亦十分惹人嫌弃的性格描述,真是一点没有夸张。

他原本就不是喜好争论的性格,亦从来不会生气。

可今天从早到晚连连受挫,备受打击,现在面对把他从暴雨中捡上车送回家的越仲山这样的态度,也免不了心底酸涩翻腾。

下车以后,江明月没有立刻就走,他站在安保大幅度偏向他那边的黑色雨伞下面,回头看向侧脸冷硬,不再言语的越仲山。

他的一只手扶在车门上,发白的指尖蜷缩,过了会儿,才低声用很轻的语气说:“还不至于人尽皆知,何况,也并不算真的丑闻,而且我想,你就算跟我大哥不算多熟,大概也了解他最起码不会知法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