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时光还未苍凉(第4/5页)

“或许我配不上你。”更笙随口接了一句,“哪里冒出来的表姐,那会你也没说。”

“姨妈家的,说来你也许认识,和你上过一个高中,白兰。”

更笙顿住了脚步,忽而抬手给了陈然一巴掌,转身飞快地跑开去了。

对自己诚实岂止是勇气

更笙没有请假,连夜坐上火车去往广州。陈然的电话不断地打来,她从不厌其烦地摁掉到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而不闻不问。

抵达广州的深夜,下着闷热的雨,更笙抱着背包拦下红色出租车,前往有江默在的地方。

那时,她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如同窗外蔓延的无边夜色,车灯照亮空气里飘浮的雨水碎屑。

于是,她就这样狼狈地出现在江默的面前,江默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却扑过去吊在他的脖子上说:“现在,你是我的。”

她执意把自己给他,蜷缩在他的怀里不肯挪动半点。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说:“更笙,我们做了错事。”

“如果你愿意,我就跟着你一错再错。”更笙是这样回答江默的,“本来我来到这个世界就开始于一个错误。”

于是那一天晚上,他们做了此生最放肆的一个决定,趁他们尚且年轻,还有时光可以挥霍。

两天之后,他们抵达桑柔,再走回那条离开的小径,竟是十多个春秋。更笙握紧江默的手走在草木茂盛的路途上,仿佛还能够看到那一天沉默的自己与少年的江默。

在更笙离开的第二年,外婆便去世了,墓地在后山,旧屋卖出,桑柔里早已没有人认得这个女孩。更笙与江默便租了外出打工的一户人家的房子住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对等于私奔的勇气来自哪里。只是那段时光,江默跟着更笙,一步一步就走完了她的童年。后山、水流,以及朗朗的星空。

一日,更笙去买了食物回来,发觉江默对着手机的屏幕微微蹙着眉头,她走过去歪着脑袋看他,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默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你是不是要回去参加期末考试?”

更笙笑起来,“你还是那么操心我的学习么?月底我回去考试,你等我。等我考完试,等我毕业,等我到你身边,我们一起找一个能够停留的城市,再也不回来。”

江默点了点头,那一年,她来到江默身边,七岁的女童,沉默戒备。江默知道,他对她的爱,不应是留下她,而是要送她离开,那么此刻,他怎么能够前功尽弃。更何况,就算他想要前功尽弃,也已经没有退路。

他说:“好,更笙,我等着你。”

次日,江默硬是把更笙塞上回北京的火车,更笙看着车窗外渐退的天地和静立的江默,心里蔓延开无限的怅惘来。当列车已经开出了很远很远,她的眼前仿佛依旧闪着那幅画面,充满了别离的绝望。

是一个月没有回过的学校,独自再回到宿舍楼下,更笙不知该以何种心境面对,却蓦然发现陈然抽烟坐在一边的花台上,面色黯淡,仿佛是枯坐了连天累月一般。看到更笙,他丢掉烟头,站了起来,“终于把你等回来了。去哪里了?”

“与你无关。”更笙径直往宿舍里走去,从心底厌恶起此刻的自己,分明,应当亏欠的,是自己。

他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任性,你和白兰。”

更笙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更笙,江默是你哥哥,白兰告诉我了。我知道因为白兰的事情你讨厌我,你去看他了。可是更笙,我会担心你。”

更笙本想冲他喊一句“他不是我哥哥,我们半点关系也没有”,可是却生生咽了回去,无力反驳。外人,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周折。“然后呢?”

“白兰要挟家人要奉子成婚……”陈然分明是笑了一下。

而更笙却在这静止住的一刻,明白了一些事情:白兰很爱江默,爱到无以复加的并不只有沈更笙一个人,爱到不管不顾的也不只有沈更笙母亲一个人,她就这样想到了她的母亲,生平第一次由爱想到那个她未曾谋面的女人。

而她明白的另一些事情,便是,她是江默的妹妹,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突然她就想起了那一日他反扣在桌上的手机。

在时光苍老之前,一切可都安好

更笙给江默打电话,想起在那座南海城市的种种,回忆像不断重复拖沓的忙音一样,记忆彼端,人去楼空。

她终于肯相信,那是他的告别,他终究是要送她走,而非陪她一起走。

更笙放下电话,走到陈然身边,抵住他的肩膀闭上眼睛。她没有恸哭,只是让自己平静,并接受此刻种种。

此后,更笙与陈然的话题里再也没有出现过江默与白兰。陈然发现更笙不再定期写信寄信,寒暑假也不再回家。只是每每他走出公司看到等在大厅或者门外的更笙,她都在出神或者恍惚,有茫然的雾气从她的脸上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