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ⅩⅥ(第4/4页)

清水进入了女老师的喉管,在哪里打了个旋涡,带着一大股血,又出来了。他感觉母亲眼中有泪了。

一卡车的人都一声不吱地看着。

大徒弟跳下车,拉起他的母亲:“快走吧,不然给人看见,还以为我们把她给打了呢!”

八十年代产出的解放牌卡车打着喷嚏,踉跄着开动起来,扬起漫天的尘土。

他感觉到她微弱的心跳。她可不能迷糊过去,那样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那样他和她就到达了“永远”。

她的手机响起来,是来了短信。她醒了,艰难地睁开被血粘住的眼皮。她的手翻山越岭,海底捞针,把手机从皮包里捞出。眼睫毛全沾着血,眼珠被隔在一道紫红帘子后面。透过紫红帘幕,她看见短信发自一个太熟悉的号码。那号码的主人已经故世了,她不删除号码是为了自己骗自己的游戏,永远当他活着。

短信说:“亲爱的心儿:简直不能相信,我竟用刀要挟你!我看出你有多痛苦!别痛苦吧,求你了!为了你什么都行,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好,你幸福,为了你我可以跟他讲和,我甚至可以退出,假如他比我更能让你快乐,幸福。不管怎样,我都爱你,爱你,直到死。”

这是他写了又羞于发出的信息,一直储藏在那个旧手机里,现在他和她一起阅读这些迟到一年多的表白。

他看到她的手指伸向拨号键,力道却聚不足,指尖是疲软的,终于拨出“1……1……”,当手指去够那个“0”时,突然彷徨了。然后他看她整个手垂下去,手机被她按在胸口,好安详啊。她转过脸,向他看过来,她透过血流的目光是深红的,看见的就是他最后留在人间浑身是血的身影。然后她把脸转向夜空。夜空毫不繁华,星星三三两两。他明白她放弃了呼救。她要随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