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蟠龙劫 第38章(第2/4页)

让景辞为最爱的师妹所害,在群狼的嘶咬中惨死并尸骨无存,当然能令他死不瞑目。

景辞苦笑,“我一心扶立二皇子,不仅出于私心,更因为看穿柳时韶残暴毒辣,不希望燕地多出一位暴君。如今……”

如今,燕国的确多了一位暴君。除掉他二哥时,燕帝柳人恭正在病中,柳时韶一不做,二不休,越性将他爹囚入牢中,自己直接称了帝。

阿原沉默了片刻,说道:“李源也这样说过。”

“李源?”

“晋国使臣,晋王之弟。他说我做错了,柳时韶暴戾好战,燕国早晚大祸临头,建议我跟他离开是非之地,到晋国安身。见柳时韶想纳我入宫为妃,他便开口向他讨人。我那些日子魂不守舍,却也晓得这等杀兄囚父的国君信不得,便去找罗贵嫔。罗贵嫔好容易盼得与柳时韶双宿双飞,也不愿我夺了她的宠爱,极力劝说柳时韶放手,拿我作为向晋国求和的筹码。晋王以前朝正统自居,极恨燕国妄自称帝,若得罪李源,回头在晋王跟前撩拨几句,晋国眼见与梁国僵持不下,极有可能调过头来先对付燕国。柳时韶权衡厉害,便答应了李源。”

随即李源回晋,柳时韶也心不甘情不愿地预备了嫁妆,将风眠晚嫁往晋国。而死里逃生的景辞也已通过救他的左言希联系到梁帝,终于设计出了这出双胞姐妹的调包计。

景辞疑惑尽释,看向阿原的目光愈发柔和,低叹道:“当日知夏姑姑拖你下轿,拎你到我跟前,我虽一怒斩了前来阻拦的小风,但也问过你害我并另嫁李源的缘由,你……一直只是哭着说你的错……”

阿原笑道:“因为那时的我,是眠晚。我以为你已安然回到镇州,指不定已经娶了王则笙,忽有一日你形销骨立满身是伤坐着轮椅来到我跟前,知夏姑姑还在扇了我无数耳光的同时还说明了是我所害,我能说什么?自然恨不能一死以谢,由你处置了……总是我蠢,不想被你利用,才会被人利用来害你。”

“……”景辞眼圈通红,看她笑弯的双眸中的泪光,“若再来一回,你还会由我处置吗?”

“不会。”阿原笑着抹去泪花,“老虔婆打我的耳光,我都会还回去,然后堂堂正正告诉你,她对我做的是什么,我对你做的又是什么。”

她虽有泪,但笑容居然明亮得足以映亮旁边的花枝,“然后,你跟你的老虔婆过日子,我天涯海角去寻找我的良人。从此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结局,于你于我,再合适不过。”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景辞随她念了一遍,低头不语。

阿原问:“你也觉得有道理?若我都告诉你了,你也愿意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

景辞瞥她,似又有了些居高临下的气势,“休想!便是我有一万个对不住你,你既将我害成这样,当然生也随我,死也随我!”

阿原哼了一声,举步欲走向屋内时,景辞又道:“当然,我既对不住你,我同样生也随你,死也随你。你可还要?”

阿原顿住,侧耳细听着,几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高傲矜贵的景辞,会说出如此低声下气的话语?

清瘦好看的手伸出牵她,他在她耳边低而清晰地说道:“我害你母女分离,害你受尽委屈,羞辱你,不信你,逼得你怀着孩子退婚……我是恶人,未必能活多久却会努力活得久些的恶人,期盼跟你从孩童到少年,从少年到白头,都能相依相守的恶人。这样的恶人,你……还要不要?”

阿原牵了牵唇角,想要嘲讽几句,可垂头瞧着他微颤的苍白指尖,竟一个字说不上来。眼底有大团热流涌上,止也止不住地簌簌掉落。

景辞听着她低低的哽咽声。半晌,他道:“我病势难愈,前些日子也曾想过从此再不拖累你,让你另觅良人。但你已不仅是阿原,还是眠晚,我的……眠晚。请容许我这恶人自私一回,这般害你,还想坑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便是死,我宁愿死在你身边。”

阿原的低低哽咽转作了痛哭失声,双膝跪倒于地。景辞随之坐倒,从后看她小产后苍白的面容,也不知是在等待她的回复,还是在努力将她此时的模样铭刻到心底。

阿原猛地转过身,甩了景辞一耳光,叫道:“阿原不愿意!”

“哦!”

景辞木木地应着,仿佛也觉不出痛来,手指却一根一根地松开,慢慢从她身前抽离。

但阿原又道:“可眠晚说,她只愿景辞师兄心愿得偿!”

“眠……”

景辞的手猛地又收紧,将她拥住。

阿原泪落如雨。

当年,上巳节许愿,眠晚千辛万苦做了荷灯,许下与景辞师兄一世相守的愿望。景辞不知眠晚心愿,见她辛勤半日,遂也做了个荷灯放出。眠晚偷偷追到下游截下,打开看时,景辞的愿望只有一个:愿风眠晚心愿得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