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男儿事长征(第3/14页)

沐宗微微一笑:“云阁的眼线愈发天罗地网、无所不在了。”说着站起身,“我先去照看一下马匹。”

等沐宗离去,郗彦看一眼偃真,抬手:“偃叔坐吧。”

偃真撩袍于下首坐定,看着二人,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踌躇片刻,他还是先将随身携来的数个密匣与一堆密封信帛放到郗彦面前,这才道:“这是半月来北方云阁密报,少主不在,无人敢动。”

郗彦默然片刻,摇头道:“偃叔,我已不再是云阁少主了。”

“少主此言何意?”偃真急道,“莫非少主还是怪主公在东朝扣压密函?主公也是迫不得已……”

“偃叔,你多虑了。”夭绍轻言打断他,微笑着递上一盏茶汤,“阿彦怎会怪云伯父,他只是担心如若仍与云阁牵扯,怕会给云伯父增添无谓的猜忌和烦恼。”

“若主公怕这些麻烦,九年前就袖手红尘外了,何至于今日?”偃真劝道,“再者,云阁密报机制为少主一手所建,当初花了那么多心血,如今弃而不用,岂非可惜?我北上之前受主公之命,继续跟随少主。主公还让我转告少主,先前在东朝所为只为令少主避嫌于朝局变动,能及早脱身。他也知少主北上后为助鲜卑必然要筹措粮草军备诸事,此事若无云阁佐助,怕是寸步难行。”言罢,偃真离席单膝跪地,恳求道,“主公良苦用心,还请少主勿再推辞。”

见他如此,郗彦和夭绍不禁都站起身。郗彦俯身将他扶起,低声道:“姨父待我之恩,我早无以为报。只是这次北方战局水深莫测,一个不慎,只怕又如九年前一样牵连满族的厄运。你可以留在我身边,至于云阁密报,今后不必管,我自有其他途径知晓各方动静,粮草诸事云中华伯父能够解决,我只需辅助尚争池夺地便是。”

“这……”偃真犹在迟疑。

“就这样吧。”郗彦一笑定夺,又道,“今后也不能再称呼我为‘少主’了,阿憬迟早归名云氏,偃叔以后称我‘公子’即可。”

“是……公子。”偃真抱揖应下。

沐宗适时回来,四人再坐下闲聊了数句,便联袂上路。

夭绍坐在马车中,就着车帘薄纱观望沿途山色,似随意问道:“阿彦,我们是取道谯郡,西行菱册道,直奔渭水与尚会合吗?”

“不,”郗彦道,“我们西行许昌,再去洛都。”

“洛都?”夭绍闻言便知他的心意,转过头望着他,眼波澄澄处满是惊喜,“我大哥他……”

“谢澈不仅是你大哥,他现在也是我的兄长。”郗彦拉着她坐到身旁,柔声道,“若不先救他,你不能安心,我便也无法安心。”

“阿彦……”夭绍眉梢上扬,难抑温柔笑意,又问,“为何要先去许昌?”

郗彦目望车外森森山峦,缓缓道:“北帝极为聪明,虽拿下大哥却并不公开问罪,更不向天下表明他的身份,如此阿公就不能向北帝讨人,更不能轻动落人口实。北帝如今以大哥为棋子,明则牵制阿公以控东朝局势,暗则以阿公挟持鲜卑,如此一来各方动静皆难,独他进退从容。且如今大哥被困北朝深宫大牢,任谁都难以进出自如,更不论救人。”

夭绍疑惑道:“可是子野之前却将晋阳救出来了。似乎是裴行的人帮的忙。”

郗彦道:“幽剑使再来去无影,裴行也无能耐从深宫救人。纵使他与尚另有密约,但以裴行处事之谨慎,鲜卑与乌桓一朝未分胜负,他便不会提前表明立场,送子野夫妇南归,不过顺手之劳罢了。”

夭绍不解:“那是谁助子野救了晋阳?”

郗彦淡淡扬唇:“北帝至今对晋阳的离去怒而不问,那必然是裴太后动了恻隐之心。”

“裴太后?”夭绍默默想了会,目中一亮,“憬哥哥曾和我说过,康王司马坚久居许昌行宫。”

郗彦望着她,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微笑:“孺子可教。”

然而事情并没有预想中的顺利。翌日傍晚,车行至许昌城外广袤竹林,落日红霞映着漫山青绿,不觉暖意,只觉素寒荫目,秋凉侵体。晚风吹拂飞叶簌簌而动,山野寂静中,忽起一缕呜呜咽咽的箫声。夭绍听着一怔,忙探头车外,果见那袭白衣洒脱无忌,轻飘飘落在道旁树冠上。

“伊哥哥!”夭绍满心欢喜,让沐宗停车,走下来朝树上那人招手。

那人放下暖玉箫,眉眼疏朗,含笑望着她:“小夭。”他飞身而下,看到自她身后慢步下车的郗彦,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阿彦,许久不见了,还未祝你新婚大喜。”

郗彦一笑不语,看着沈伊,目中温暖依旧。

偃真在旁凉凉道:“几日不见,沈公子风采日盛,这站到树上吹箫,想是要方圆百里的鸟兽都不能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