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明月共丝桐,挥辞丹凤(第2/7页)

“何必如此……”铭心轻轻叹了口气,而后便在门外沉默不语。

沈伊也是淡淡叹息:“进来吧。”

铭心轻步入室,放下食盒与酒壶,想要转身点燃烛火,手臂却被人狠狠拽住,身体止不住地后仰,低呼声中,人已倒入熟悉的怀抱。

“怎么了?”她柔声问,感觉那人温暖的手指从脸颊抚摸至脖颈边,五指环绕那处肌肤厮磨徘徊,禁不住微微战栗起来,伸手攀上他的手臂。

“为什么哭?”察觉到发烫的水珠自她脸庞滚落掌心,沈伊轻轻一笑,这才将五指自她脖颈松开。

他抱着她默默坐了一会,温和道:“天底下没有谁像你这样了解我,也唯有你,肯为我流泪。我也相信你待我之意不假,不过……过了今晚,你便可以回去复命太后,任务已然完成,沈伊如她所愿,自此甘心背负俗世枷锁。”

怀中柔软的身体渐渐僵硬,沈伊却俯首轻吻她的双唇,缠绵许久,慢慢将她放开:“今夜就此别过吧。”

“少主!”铭心在唇角未褪的温暖和留恋下幡然悔悟,拉住他的衣袂,难忍轻泣。

沈伊并不回首,笑了笑道:“至于郗彦,你潜留云阁七八年也未曾近他身边半步,今后也罢了。”一挣衣袍,决然离去。

(二)

东帝萧祯近日心情颇佳,自怒江战事消弭以来,荆州重建在望,北朝求援事定,朝堂上君臣一心,诸政推行顺畅无阻,休养生息中正迅速恢复元气。且在七月二十三日,南蜀使臣携带重金抵达邺都。因三皇子祖偃被质东朝,南蜀此次与东朝求和订盟再无往日的强势,恭称“来朝进贡”,步步退让只求释放祖偃。只是萧祯登基以来在南蜀战事上吃尽苦头,此番绝不肯善罢甘休,对南蜀使臣请求觐见的呼声置若罔闻,只让沈峥、赵谐等一众大臣周旋。因郗彦是败祖偃之战的主将,为免激起南蜀使臣的仇恨,自不便插手此事。又兼郗谢两族联姻在即,婚礼杂事繁多,萧祯颇体谅地为郗彦减免部分政务,让他有时间能回东山祭祖,更怜惜郗彦与夭绍皆已丧亲,决意以姨父与舅父的双重身份,于宫中大设婚宴。

外臣大婚举于宫廷,史无前例。下旨之日群臣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妄言,皆盼沈太后能力劝萧祯,拦下此议。然承庆宫那边连日不见动静,只赐往谢府的嫁礼绵延不绝。诸人想起沈太后往日对明嘉郡主的怜爱,自知其间荣宠弥天的意味,各怀所思,不敢再议。倒是谢昶接连上谏数回,却都被萧祯以“此事朕意已决,太傅不必多虑”驳回。

恩旨已不可逆转,而宫中多年未办喜事,时间又紧迫非常,连月来里外一片忙乱。

萧祯登基十八载,熬至今日才得政令如山的君威,想着此前的种种悲酸苦楚,惘如隔世的怅然之外,更是壮志将酬的豪情。而能与他分享此等豪情的,这时便只有当年一众东宫学舍的老友了。

这日午后小憩起身,得许远来报云濛夫妇昨夜已至邺都云阁,萧祯甚是欢喜,急旨将二人宣入宫中。

云濛虽袖手朝外,然生性谨慎,入宫之后让独孤灵去承庆宫给太后请安,他则只身一人前往文昭殿。

入殿后方知沈峥、赵谐也在,一殿君臣三人面色各异,云濛以为他们正商量要事,便要先退出,萧祯却冷笑道:“你留下!有人正想学你远离庙堂,你不妨也听听他是什么理由。想来人人都觉得你无官逍遥,把江山万事交给朕一人,你们便都可以如愿以偿了!”

云濛一惊,便要下跪请罪,萧祯不耐烦地挥袖:“你手脚不便,起来!也别装模作样给朕来这一套。若是下跪请罪有用,沈峥,要不要朕给你跪下?”

“臣不敢。”沈峥双膝扑通跪地,“臣辞官之意与他人无关,只是近日身虚病弱,诸事力不从心,为免耽搁朝中大事,臣自愿卸职还乡。请陛下谅解。”

“托词!”萧祯面容铁青,“不过是因为沈伊的政见和你不同,你就要这样意气用事?你是生你儿子的气,还是生朕的气?”

沈峥道:“上至社稷,下至民生,四海五洲皆是陛下所有,陛下有权决定任何事,臣何以敢生陛下的气?何况区区二十万石粮草,在陛下看来,既动不了朝事根基,更非左右北朝战事的力量,不过是给北朝使臣的一个勉强答复,臣又何以因此与犬子有政见之分?只是北朝战事牵扯一方为臣妻之族人,臣与妻身处其中,皆不能将时局看得通透,幸赖犬子对世态洞若观火,与陛下见解相合。先前臣只知犬子能论羲皇以来贤圣名臣烈士优劣之差,能颂古今文章赋诔,却不知他也精通当官政事宜所先后,擅用武行兵伏之势,臣因此也放心今后由他代臣来侍奉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