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风雨有时(第6/10页)

而她的语气,着实的淡然,仿佛在说吃饭吧,睡觉去这样自然而然的话,当尾音消失在空气的延绵里,常樾觉得心里涌起一阵辛酸来。

“原来你说分手这么随意。”昭阳冷笑。他不能接受这冲口而出的分手两字,工作可以再找,伴侣可以再觅,可是曾经拥抱过的人分别之后就是一生的漫长。他明白属于告别的决绝。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僵持了起来,各自绕着圈子说话,却都说不出最想说的所以然,越是在乎的人,越是要隐晦越是口讷越是无法辩解。

常樾摔上了卧室的门,昭阳的心被震了一下。

而其实,他并不是愤怒,或许只是和常樾一样有些伤心而已。但是在常樾的脸蒙上了一层暗淡灰色时,他突然觉得,她在这城市里独自一人,无所依凭,所以她对他唯一的需索便是那份让许多男生都会头痛的安全感。

或许,是他把常樾想得太坚强了,又太宽容了,忘记她应当持有的小性与脾气,于是,这第一次的争吵,就在昭阳最快速度的反省里结束。

他敲开常樾的门,一把抱起她来,她轻轻呼喊,眉目渐渐舒展,在温暖的晕眩之中,觉得他眉目都是那么的淡,淡得让她想要亲手为他涂抹上颜色。不同于她想象中的北方男孩,好像没有什么东西都能够在他的心上留下痕迹。

4、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他的心上留下痕迹。

当常樾看到一张被他单独保存起来的旧照时,心里有些微的震荡,留不下痕迹的水面,汹涌或许全在河床的深处。

就像她曾因为叶迦的小说而去图书馆美洲文学的架子上翻出的封面残破的绝版旧书,在她看到凉夏照片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想起那个早已不再版的书名,《我坐在琵卓河畔,哭泣》。

这世上的一切或都有因果,常樾是这样相信的,如果他们不争吵,昭阳便不会顺从地去找了个看起来绝对靠谱的财务工作来做,如果他没有这么顺利表现给常樾看,那么常樾便不会深感欣慰从而母性流露在周末彻底打扫收十了屋子。

她把窗帘被罩拆卸下来一件一件丢进洗衣机里搅拌,洗好的衣服在阳台挂了一熘,阳光穿透过来,带着湿湿的芳香。

她把昭阳饲养的所有绿色植物施肥浇水,这是第一次,为自己完全无感的动物植物做一些事情。动物是昭阳,这样一想常樾就笑了,昭阳在屋里调试相机,一头雾水。

她去收十了昭阳从搬进来就没有整理过的大大小小的箱子,储物盒。一样一样打开,一样一样归类,埋藏其中的一个棕色藤编盒子,常樾在锣鼓巷里见过,古色古香的手工制品,不是昭阳向来推崇的宜家风格,她说:“昭阳,这个盒子真不是你的风格,藏了什么传家宝?”

昭阳探过脑袋来看了一眼,是他搬家之前去锣鼓巷偶然淘来的盒子。在一家灯光晦暗的手工店里,摆在窗台上等待兜售的储物盒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凉夏所珍视的属于外婆的藤编小箱,天然是用来储藏回忆的东西,放照片或许正合适。

于是昭阳买下来,把不再摆出来但又要带在身边的诸多照片收纳进去,厚厚一沓,能看出年华更替色彩变迁来。

常樾翻看起来,唯独发现一个信封贴边放置,像小时候偷偷藏钱的方法似的,“是你藏的私房钱忘记了吧?”说着抻开信封,却只有一张照片在里,抽出来,看到一张有些惶惑的女孩的脸,蒙了时光蒙了韶华。

她有片刻的呆愣停留在手中的照片上,翻过背面,一片空白。

连昭阳自己也愣在了那里,自己可能都想不起那时把凉夏的照片这样收起来了吧。

“刻骨铭心的初恋?”常樾看着照片上那个年少的陌生女孩询问他。

这是他从未对她提起过的过往,以至于她真的以为他的生活中从未与爱情有过瓜葛。

初恋?是喜欢过的女孩吗?昭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与凉夏,在被埋葬在一千公里之外的过去里,好像只是两个各自独立又呈镜像的存在,只有身后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手拉手走在落到淮水另一边的落日里。

他不开口,常樾越觉失落,如此情深才会难以启齿,许多人,都这样说。

她把照片原封不动放回去,去桌子上取水喝,坐在飘窗宽大的窗台上,看着昭阳说,“你带我走过你在这座城市里所有的过去,可是没有出现过任何让我生疑的女孩的名字。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分享你所有的成长,为什么,不能说给我听一听呢。也许,我会喜欢这个女孩子。”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所以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是我一度离开这里去南方上学时候的同学,关系很好,高中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彼此的联系方式。很多时候,其实,我已经想不起还有凉夏的存在。”凉夏,这么多年来,昭阳第一次再吐出这个名字的发音,觉得遥远而生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