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9页)

替小安奈塔·玛利尼保留的听讲道的座位,每一个她付到一个赛干。她总是同她的两位叔母和他父亲生前的出纳一块儿去。她叫人前一天就去占下的那些座位,经常是选在几乎正对讲坛的地方,但是稍微偏向大祭坛那一面,因为她注意到,副大主教经常把脸转向祭坛。不过,听众们也注意到,年轻的讲道者常常把一双富于表情的眼睛愉快地停留在年轻的女继承人,这个如此动人的美女的身上,而且很明显的是精神相当集中,因为他的眼睛一盯住她,他的讲道就变得渊博,引经据典之处非常多,至于发自内心的那种激情就再也找不到了。那些太太小姐们几乎立刻失去兴趣,开始望着玛利尼,说她的坏话。

克莱莉娅叫他把所有这些奇怪的情况连着仔仔细细地讲了三遍。在讲第三遍的时候,她陷入了沉思。她算算,已经有整整十四个月没有见到法布利斯。“在一个教堂里过一个钟头,不是去看法布利斯,而是去听一位有名的讲道者讲道,难道这是什么了不起的错事吗?”她心里说,“再说,我会坐得离讲坛远远的,只在进去的时候望法布利斯一次,在讲道结束的时候再望他一次……不,”克莱莉娅心里说,“我不是去看法布利斯,我是去听一位惊人的讲道者讲道!”侯爵夫人一边给自己找理由,一边感到了内疚,十四个月来她的行为是那么完美啊!“好吧,”她为了使心境平静,对自己说,“如果今天晚上来的第一位女客人是听过台尔·唐戈副大主教大人讲道的,那我也去;如果她从来没有去过,我就不去。”

一旦拿定这个主意,侯爵夫人说了两句使贡佐非常高兴的话:

“想法去打听明白,副大主教哪一天,在哪一个教堂里讲道。今天晚上,在您走以前,我也许有件事要托您办。”

贡佐到大街上去了,他刚一走,克莱莉娅就到府邸的花园里去透透空气。她忘了她已经有十个月不让自己踏进花园。她激动、兴奋,脸色红润。晚上,每一个讨厌的客人进来,她的心都焦急地跳动着。最后,终于通报贡佐来了。贡佐头一眼就看出,他在未来一个星期里将要成为不可缺少的人。“侯爵夫人嫉妒小玛利尼。真的,有场好戏看啦,”他心里说,“在这场戏里,侯爵夫人扮演女主角儿,小安奈塔扮演侍女,台尔·唐戈副大主教大人扮演情人!真的,戏票即使卖两法郎也不算贵!”他得意忘形,整个晚上他老打断别人的话,而且说了一些荒唐透顶的逸事(譬如,他前一天听一位法国旅客说的关于出名的女演员和德·贝基涅侯爵的故事)。侯爵夫人却坐立不安。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她走进客厅旁边的画廊,凡是价值两万法郎以下的油画,侯爵是不容许挂在那里的。这天晚上,那些油画用如此明确的语言和她交谈,以至于她心里激动得受不了。最后,她听见双扇门开了,于是跑到客厅去,原来是拉维尔西侯爵夫人!可是,克莱莉娅在寒暄的时候,觉着嗓子不听使唤。拉维尔西侯爵夫人起先完全没有听见她问的话,于是让她一连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

“您对那个大出风头的讲道者怎么看法?”

“我过去认为他是一个小阴谋家,不愧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莫斯卡伯爵夫人的侄子。但是,上一次他讲道,瞧,就在你们对面,圣母往见会的教堂里,他是那么崇高,我现在对他再也恨不起来了,我认为他是我听过的最有口才的人。”

“这么说,您听过他讲道?”克莱莉娅说,快活得浑身发抖。

“怎么,”拉维尔西侯爵夫人笑着说,“您不在听我说话吗?我是再怎么也不肯错过一次机会的。听说他肺里有病,很快就要不讲道了!”

侯爵夫人刚走,克莱莉娅就把贡佐叫到画廊里。

“我几乎决定去听听那位受人这样赞扬的讲道者了,”她对他说,“他什么时候讲道?”

“下星期一,就是说三天以后。而且他似乎猜到了夫人的打算,因为他要到圣母往见会的教堂里来讲道。”

事情还没有谈清楚,但是克莱莉娅的嗓子不听使唤了。她在画廊里来回走了五六次,没有再说一句话。贡佐心里说:“瞧,她在打复仇的主意。一个人怎么能够这么胆大妄为,从一个监狱里逃走,尤其当他荣幸地在像法比奥·康梯将军这样一位英雄看管下的时候!”

“不过,得赶快才成,”他又用微妙的讥讽口吻说,“他染上了肺病。我听兰波医生说,他活不到一年了。他逃避监禁,卑鄙地逃出要塞,这就是天主给他的惩罚。”

侯爵夫人坐在画廊的长沙发上,向贡佐招招手,要他也坐下。过了一会儿,她交给他一个预先装了几个赛干的小钱袋。“替我占四个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