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23页)

最终,整栋楼都变得死气沉沉。关了两天之后,大家已经筋疲力尽,没人愿意多说一句话。为了让大家振作起来,佩里格林女士想尽了一切办法。上课的时候,她尽量把课讲得生动一些;做饭的时候,她想方设法让值班生多做一些花样;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充分动员大家,让大家把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但是,这些事做完后,孩子们便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要么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要么心不在焉地翻着早已翻烂的书本。

我从没见识过贺瑞斯的绝活,直到有一天晚上,值班的他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我们冲到阁楼上,他坐在椅子上,正惊慌失措地手舞足蹈,像在做一场噩梦。起先他只是尖叫,但很快就说梦话:“海水沸腾了,天空降下烟灰,大地冒着滚滚浓烟。”几分钟后梦魇结束,他看上去筋疲力尽,又睡了过去。

他这样不是一次两次,因为佩里格林女士有他发作时的照片。孩子们见过这样的情形,知道该怎么处理。在佩里格林女士的指导下,大家架起他的胳膊,抬起他的腿,把他抬到床上。几小时候,他醒来了。大家问他昨晚梦见了什么,他说不记得了,还安慰大家,只要他不记得,梦里的事就不会发生。孩子们没有怀疑,因为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担忧。但我感觉他没说实话。

在凯恩霍尔姆这样的袖珍小岛上,任何失踪的人都不会被人们忽略。星期三早上,马丁的博物馆没有开门,晚上他也没像以前那样准时去“神父密室”喝酒。人们以为他生病了。凯文的老婆去找他,发现他家大门敞开,钱包和眼镜放在厨房灶台上,但屋子里空无一人。人们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第二天,他还是连个人影都没有。人们开始分头寻找,希望他只是喝醉了,希望能在哪个棚子或船底下能找到他。但大家刚出发,岛上的短波广播播发了一个消息:有个打渔的人发现了马丁的尸体。

那个打渔的人到达酒吧时,我和爸爸也在。当时已过中午,他要了一杯啤酒。几分钟后,他开始讲述发现马丁的经过。

“当时,我正在塘鹅栖息的那块岩石附近矫正我的渔网,”他说,“我感到很沉,好像水里有东西,因为平时捞到的都是小鱼小虾,不会这么沉。我以为绊倒了蟹笼,便拿起鱼叉,在水里试探。终于,一个东西上钩了。”我们把凳子搬到他旁边,一个个就像幼儿园等着听故事的小孩。他接着说:“原来是马丁。看样子,他是从悬崖上跌下去的,又被鲨鱼咬了。谁知道他深夜穿着睡袍去悬崖上干什么呢。”

“他没穿衣服吗?”凯文问。

“穿着睡袍,”打渔的说,“那副打扮,不像个下雨天外出的人。”

人们低声为马丁祈祷。过了一会儿,围绕他的死因,大家分析起来。几分钟之内,酒吧里烟雾缭绕,似乎每个人都是福尔摩斯。

“可能喝醉了。”一个人说。

“可能发现杀羊凶手,追到了悬崖边上。”另一个人说。

“会不会是那个新来的家伙?”打渔的说,“他在外面宿营,你们不觉得他行为可疑吗?”

这时,坐在高脚凳上的爸爸挺了挺胸。“我看见过他,”他说,“就在两天前。”

我吃惊地转向他。“你没告诉我,”我说。

“看见他后,我本打算躲进一家杂货店,准备在他靠近的时候抓住他。但这个家伙转身走上了另外一条路,看样子想出镇。情急之中,我故意撞了他一下,想把他激怒。他停下来看着我。我和他脸对脸,质问他到底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告诉他,他已经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大家都在议论他。”

凯文从吧台里面探出上半身,“后来呢?”他问。

“起先,他想动手打我。但看了我一眼之后,他什么都没说就匆匆走开。”

爸爸被人们包围了。大家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鸟类学家是干什么的,这个人为什么住在帐篷里,等等。我只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我心里藏了很久。“你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吗?比如他的脸?”

爸爸想了想,说:“他戴着太阳镜。”

“是在晚上吗?”

“是的。那副样子,看上去像刚从地狱里出来。”

一股不祥之感向我袭来。他刚经历了一件危险的事,自己却全然没有发觉。我必须尽快告诉佩里格林女士。

“哈!都是瞎猜。”凯文说,“凯恩霍尔姆岛已经上百年没发生杀人案了。为什么你们都认为马丁是被谋杀了呢?没有道理。我敢打赌,等他的验尸报告出来,肯定会说他是自然死亡。下个世纪说不定他又在哪里投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