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寻舟(第3/9页)

  “你有口好刀?”一个有些面熟的参军站在面前。

  杨土豆有些狐疑的打量着他,依稀记起来这似乎是户曹的筱参军。“还行。”他含含糊糊地说。

  “有人说你的刀可以立断牛头。”筱参军露出奇怪的表情,杨土豆认为那是不信:他一定觉得这样好的刀不该在士兵手里吧?

  “得看什么牛了。”杨土豆的气粗了起来,“要是夸父们养得那种牦牛,只怕没几把刀能立断牛头。要是夜北那些牛,一刀一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果然?”

  “唰。”杨土豆把刀抽了出来,砍了几天的杂草,刀上沾染了些草青色,可仍是寒飕飕的锐气逼人。

  “这便好。”筱参军对曾猴子点点头,“那么就交给前锋营了。”他鼓励地拍了拍杨土豆的肩膀,竟自离去。

  “什么交给前锋营?”杨土豆一脸的莫名其妙。

  几个人互相看来看去,好一阵子才有人小声说:“杀马。”

  “什么?!!”杨土豆的声调一下窜到了天上。

  杀马不是这天开始的。

  走进夜沼越深,脚下就越觉得奇怪。虽然看着都是一样的泥土,沼边的泥土就要坚硬得多。从第三天起,看似干燥的泥土就开始一辆一辆地陷住大车。到了第七天,牛马都时不时陷进地里伤了蹄腕。越州军还好些,那些夜北人全部的家当就是牲口,这下几乎路也走不动了。第七天整整一天也就走了十几里地。当夜,诸婴传令,放弃牛马一类的大牲口,多数健马被放生,伤马老马和牛驴则杀了制作干肉。

  这几天每天扎营,鼻子就闻见血腥味儿,耳朵里就灌着哭声。夜北人下不了狠心的,越州军就帮着他们杀。不过前锋营原是骑兵,这种事情倒没有找到过他们。

  “杀马你们就供我出来?!”杨土豆大怒。

  众人都不说话,脸上隐约有点惭愧的颜色。

  “这个事情也太缺德了。”曾猴子忍不住抱怨。

  “哦!”杨土豆越发跳了起来,“缺德的事情就该我挑头?!”

  他的怒气把兵们都吓住了,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说什么。杨土豆看看大家的脸色,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今天我再做一遭恶人,明天……”

  “明天我站前头。”曾猴子很识时务地说,也是一脸的苦相。

  杨土豆恶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咬牙道:“从哪里开始?”

  “辎兵营咯,还有哪里?”众人七嘴八舌地说。

  “耶?那不是北廷营的活计么?”杨土豆吃了一惊,“怎么还没杀完?”

  众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心里却都明白:这种事情大多如此,人人都指望能拖到后面去。

  “好好好,”杨土豆无可奈何地说,“叫北廷营看看杨爷的手段。”看见没人笑,他摇了摇头:“反正我的名头也坏透了,不怕再糟蹋糟蹋。”

  辎兵营不远。

  自从进了夜沼,越州军和夜北遗族的营帐就分开了。用杨土豆的话说:“现在谁有空防谁啊?”夜沼危机四伏,夜北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气力跟越州军过不去。

  潘大角抱着一杆烟枪坐在地上,漠然地看着前锋营的士兵走近。

  除了将领们的几匹战马,辎兵营现在集中了西路越州军几乎所有的马匹。说是全部,也就是几百匹。

  “老潘,忙啊。”曾猴子笑呵呵地给潘大角打招呼。

  前锋营对潘大角不陌生,他是辎兵营的马夫头子,养了一辈子马。前锋营的那些战马不少都由他调理过,所以士兵们和他关系很近。眼下是为了杀马来,人人心中有愧,除了曾猴子,竟然没有一个再跟他打招呼的。

  潘大角也不回话,用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了出来,好像没有听见曾猴子的话一般。杨土豆皱皱眉头,潘大角爱惜牲口是出了名的,前锋营的弟兄每次有麻烦找他,免不了都要挨一顿痛骂,似乎马坏了胃口也是主人的差错。这次是来杀他的马……他清了清嗓子,想说两句场面话。不料还没等他开口,潘大角站起身来,扭头就往后走。前锋营的士兵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走了两步,见前锋营没有跟过来,潘大角停下,哑着喉咙说:“怎么不来?马都在这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