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汉只问有情无(第3/4页)

“愿闻其详,”叶红恭声道,“恭聆教益。”

“你这就是故意客我的气了。我没有什么大道理,我只是私心盘算过:叶红为了龚侠怀的事可以这样鞠躬尽瘁,要是我交了他这个朋友,万一有一天我这个哈老头儿遇上什么事……想必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吧。”哈广情道:“这样说来,让你今日先欠我一个情,倒便宜了日后的我。”叶红知道哈广情说活,喜欢玩世不恭,屡作虐语,自嘲嘲人,但言谈里暗含机锋、自有机抒,只陪笑道:“七哥的为人,我有不知晓的么!你帮了人,还说这些损自己的话哪!”

哈广情这才正色道:“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平生最恨人前哈哈哈、背后杀杀杀的人。年纪愈大,愈交不到真正的朋友,不是因为没有真正的朋友可交,而是谁都知道真正的朋友难得一见,谁都不敢用心和真心去交友,人人防着,自然交不到好友。”

他正色的时候脸上反而出现了一种近乎滑稽的神情。叶红想,会下会是当年他受刑太苦,致使他的脸部表情大都反常了起来呢?

“我曾给人出卖,才在杨安儿一役里遭擒,弄得个半残不废的,回到大宋的国土上,却是给人当作狗,要不是一双腿子已废,刑狱之苦,在所难免。”哈广情又回复他的无所谓、笑嘻嘻的态度,“所以对这件事,我特别关心。那天我劝你不要管,然而,我自己也管了。不过,果然不好管。我一插手,刑部的人已盯着我了。他们还着人来问我,你管这些干什么?!我给他们回答:上下,我求的也不过在死后多几个人在我灵前诚心诚意的上香追悼而已!”

叶红也笑了起来:“他们的脸色可难看着?”

哈广情笑着:“他们这一类人脸色一向都不好看。特别对你好看的时候你才遭殃!”

两人笑着感叹了一会,哈广情才说:“我请于善余帮这个忙,他说,“其实你别急,已经有人在打点这件事了,只是现在还未定案,龚氏吉凶,尚未可卜而已!我就问他:究竟是哪一路人马,如此义助龚侠怀?他说:哪一方面的人,我不便说,万一事不成还牵累了人,自已更不愿意;再说,再密的嘴也是有疏隙的。我当下也不多问,先把饮冰上人精心泡制的“梅栖”泡上两盅,待他喝得高兴时,就送上朱古泥用‘纵刀横斧’刻的棋盘。于善余就跟我下了五盘,自然是他胜了三盘,这一开怀之下,再加那么一高兴,就说了许多他刚才还不肯说的话……”

叶红忍不住问:“饮冰上人怎舍得把他自己留着自茗的‘梅栖’茶叶送给知府呢?朱古泥怎会……?”

“饮冰这老热肠的听说你要救龚侠怀,便自过来问我他能帮什么,我就叫他把茶叶送我两把就行了。”哈广情抚捻着参差不齐的黄须,“至于‘斩经堂’的总堂主朱古泥,听苏慕桥说龚侠怀身陷险地,他正想攀这个交情,化解以前的恩怨,所以也献出他的宝贝棋盘或许,这是他向人表白:他并没有加害龚侠怀;至少,他跟龚大侠虽有怨隙,但并无落井下石。”

叶红忽然觉得:人生总是要在最后关头、生死关头,才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的。

他希望龚侠怀能够早日出来,看到这一切、面对这一切:他是众叛亲离,但也相知天下。

“于善余怎么说?”

“于善余说:现在谋救龚侠怀的,至少有三方面的人马。”

“三路人马?”

“对,其中一方面,就是你。”哈广情说,“你全力谋救龚侠怀的事,上至名公巨卿,下至贩夫走卒,无有不知,有的为你翘拇指喝一声彩,有的正为你捏一把汗。”

“另外两批人马是什么来路?”

“都是官面上的人。”

“哦?”这讯息使叶红错愕不已。

“一路是以陆虚舟为首的人。”

“陆虚舟?!”

“对。这一类‘叛国’的案子,通常都由陆倔武来办,由陆虚舟来审,由任困之来决。他们三人一起定刑,号称‘三司会审’,对大案子有生死一言之魄力。”

“陆虚舟他怎么会营救龚大侠呢?这狱不是在要办龚侠怀之时已如同定刑罪了吗?”

“大宋朝廷,官官相护,既要办人,就决不会让他开解罪名,否则威信何在?话虽如此,实情如此,但于府尹的确是跟我说,陆虚舟暗里着意维护龚侠怀,他也颇觉讶异。”

“还有一路人马呢?”

“陆倔武。”

“他?”叶红倒不觉奇,毕竟,自己已委托石暮题去跟陆倔武说项,看来,陆倔武可真的买这个帐。

“据说是他最先为龚侠怀开脱,把招稿卷宗都改轻了,就是他的意思。”哈广情说,“他比你老哥还先行一步呢,要不然,龚侠怀说不定已折在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