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印和伤口(第4/6页)

顾世不和她当场争论,测量记录了几个数据,回到办公室后,又开始忙碌起来。张弛的画像虽然成功,但是案件的凶犯并非此人。嫌犯本人给出了不在现场的实证,当天这个时段正和一帮狐朋狗友在小饭馆用餐,老板和监控都印证了他的话。肖诗蔺本人也毫不犹豫地称,“并不认识对方,长得不像”。唯一能够匹配上的犯罪嫌疑人,就被如此轻易排除。

现场勘查报告出来后,第二次从医院回来的顾世匆匆走进来说:“我曾经试探着问她,为什么钱包上的手印是她的,她一会儿说自己在案发后打开看过,一会儿说自己曾经取过钱帮奶奶买东西。我追问她,当时你失血过多,没晕过去吗?她就语无伦次,推说累了,不肯再回答问题。”

听到大家的议论,顾世对之前的结论又做了一个口头的补充:“之前我一直在考虑,什么样的刀伤可以让一个人昏迷又不足以毙命,到底是幸运还是必然?我特意留意了她的受伤部位和伤势,做了进一步的检查和测量。”

“有问题是不是?能够印证我们的猜想吗?”张弛有点小兴奋。

“这里只有数据、推理和结论,没有揣测和印证。”顾世特意强调了下,又继续说,“她的伤的确都不是致命伤,虽然刀伤的数量比较多,但都是颅骨外的头皮损伤。此外,她的伤痕分布情况,如果不是特意留心,很难发现有任何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众人都好奇地问。

“她的伤都在一定范围内相对集中。她如果是和一个罪犯在搏斗中受伤,伤口不可能如此集中。”

“这种情况在犯罪现场也不是没有可能。”顾志昌说。

“但是伤口分布集中,方向统一,且都在双手可以达到的范围内,这些要素同时具备,就能得出一个结论,或者说一种可能性。”

“肖诗蔺的伤极有可能是自伤,演的‘苦肉计’!”张弛恍然大悟。顾世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受伤的女孩肖诗蔺默不作声,环顾着警局陌生的环境。她已经习惯了白色作为底色的病房,习惯了护士无声的脚步,习惯了病房外嘈杂寂静的交替规律,甚至习惯了天花板上、灯罩旁边的烟雾报警器,一闪一闪的红色光芒在她睡不着的夜里掌控着她数羊的节奏。

眼下,她似乎跌入了一个寂静的真空环境,她从那扇小小的窗户里能看到脚步匆匆的民警,墙上贴的宣传语是蓝底白字的,上面的每一行她都仔细地读过,心里没有感情色彩地读,好像她每次看到父母时的木然。

从她出生到现在的十五年来,似乎她只见过他们三回。每次在快要遗忘时,他们其中的一个又会突然出现,就像昨天父亲行色匆匆地突然走进病房一样。记忆中,似乎从没有机会全家团聚。可是父亲哭肿的眼睛和沧桑的手,都这么陌生,似乎这些人身上并没有流着和自己同样的血液。茫然、漠然,便是她对这一切唯一的反应。

她很是恍惚,自己怎么坐在这里,这是哪里?

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还坐着两名民警,一老一少。老的那个面相慈祥,此刻却没有一丝笑容,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巨大的反差形成的张力反而让人深感不安。

年轻的那个一直保持着微笑,他在笑什么?这笑是同情,是佩服,还是胸有成竹?她看不破,猜不透。她被年轻民警眉眼间任性和帅气的混合气质所吸引。如果此刻不是坐在这里,她大概愿意主动和他做点他这年纪的男人都喜欢做的事情,她没有理由地相信他一定会在那方面有特别的热情和能力。

“想什么呢?我师傅在问你话,集中注意力!”肖诗蔺脑海里正在展开的动感画面戛然而止,年轻民警提高了音量,用笔敲了敲桌子,面带愠色地看着自己。

顾志昌轻轻点了点头,张弛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有邻居反映,案发前一周的周五,你和你奶奶有过一次争执,你们为了什么吵架?”他实在不明白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进了讯问室,居然还能神游,嘴角隐约带着微笑,莫非刺激太大,神经绷不住了?

肖诗蔺定了定神,仿佛在仔细回忆当天的事情,冷静地回答道:“那天,我应该是去看话剧了。没在家。”

“也就是说,你没有和你奶奶发生过争执?”顾志昌看着材料问道。

“我印象中没有。我和弟弟平时都是由她照顾的,如果说一点口角也没有,我也不敢保证。”

“那天你看了什么话剧?”张弛饶有兴趣地追问,一边在手机上搜索信息。

“《爱在桃花源》,女明星Y演的那个。”她毫不迟疑地回答。

“你一个人去的?”顾志昌问,一边接过张弛递来的手机,看了一眼,又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