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印和伤口(第3/6页)

“去了就知道了。”顾志昌又闭上了眼睛,不愿多言。

师傅还在变相惩罚、冷落他。很显然,他们父女两人对答得简洁扼要,彼此心领神会,并非是因为血缘关系,而是一对资深的刑警搭档间才会有的默契。

这让张弛汗颜。同样出了现场,询问了可疑对象,走访了周围群众,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说的和他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案子。是哪个环节走了岔路,让自己游离于案件之外,让他们的分析判断和自己的大相径庭呢?

他们刚下车,兄弟单位的负责人就闻讯匆匆赶来了,一脸感激中夹杂着抱歉:“顾老,对象是逮住了,可看起来,这个案子的确是我们的……”

顾志昌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来都来了,我们再去看一眼、问两句,没问题吧?”

“当然,嫌犯能抓捕归案是在你们的协助下,这是帮我们把握了大好的机会,节省了大量时间。顾老,您手下真是藏龙卧虎啊。来,我带你们去。”

穿过长长的走道,他们拐到了一个地下审讯室的入口,兄弟单位的负责人说:“下面没信号,为了不错过重要电话,看来得留个人守着手机。”

“张弛,你来负责,有来电及时汇报。”顾志昌把手机都收齐,交到他手里,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两个小民警跟在后面,朝他投去同情的眼神,而后三人就匆匆消失在地下入口处了。

他找了个没人的会议室坐下,左思右想,越琢磨越不对劲。那个橱顶的皮夹子里到底有没有钱?伤者有没有认出画像上的人?选择居民区犯下血案如何换装逃脱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如此惨烈的场景怎么会没有人听到异动?

层出不穷的问题累积在一起,他却干坐在这里。犯罪模拟画像并不适用于所有案件,在大多数的普通刑事案件里参与度不高。比如眼下这个案子,没有目击者,画像就如同隔靴搔痒,鞭长莫及。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需要积累大量的实战经验,调查、推理、分析,缺一不可,而不仅仅是询问和画像那么简单纯粹,与其说他不满意目前的处境,倒不如说是头一回被参与度不够带来的挫败感刺中。

张弛何尝不知道,每个刑警都只是各环节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却偏偏想要做贯穿始终的那个。和真相若即若离,简直比顾世对他的冷淡抵触还要让人无法忍受。

张弛翻开手机里的通讯录,挨着看了一遍,最后拨通了顾世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杂乱。

“你是模拟画像师,专心画画就行了,怎么还操心那么多问题?我有必要和你汇报工作吗?”顾世反问他,隔着屏幕,他似乎都看到了那张带着戏谑微笑的脸。

他听到摆弄仪器的声音,敲打键盘的声音,还有旁人讨论的声音。他听得出对方很笃定。

在这一点上,父女俩一个样,不动声色的平淡往往意味着接近真相的胸有成竹。

当天下午的小组讨论会上,张弛提出了这样的大胆揣测:“现场受伤的肖诗蔺会不会就是真正的嫌犯?”他其实只是把师傅想说的说了出来。他明白在有明确证据前,顾志昌绝对不会公开表露这一点。顾志昌不在乎是谁破案,但是案子悬而未破是他无法忍受的。

会上有人附和,有人提到奶奶的死似乎并没有让她悲伤,她的反应甚至称得上冷漠。还有人提出,根据死者身上的伤口可以判断凶手力气偏小,符合女性作案的特点。但也有人表示反对,毕竟刑警的直觉无法作为破案的证据,在审讯时如果没有直接证据,也容易陷入被动,反而弄巧成拙。刑警队会议室里一时烟雾缭绕,真相也如同包裹在迷雾中。

真正让肖诗蔺作为犯罪嫌疑人走进他们视线的,是在技术组的结论大体出来、外围调查组的信息也归拢以后。几个迹象直接表明,肖诗蔺脱不了干系,甚至有重大作案嫌疑。

首先,除了之前排除的两个犯罪嫌疑人,案发现场并无其他人进出。同时,邻居也自始至终没有听到过肖诗蔺的呼救。

其次,钱包中的大额定期存折并没有被取出,其他账户的资金变动也发生在事发前一周的周六,而就在那个周五,邻居曾经听到死者和孙女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钱包上面遗留的最新的汗液和手印也是肖诗蔺本人的,同她所说的“钱被抢走了”并不符合。

第三个可疑点,出现在现场证物上。既然是谋财,死者被切下的舌头如何解释?

第四,现场所有的凶器和楼梯上的血液都跟肖诗蔺的血型相符,并且所有的指纹、掌印和足迹也都与之匹配,屋内并没有第三人的作案痕迹。

正在医院里的顾世柔声问她身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时,她清晰地告诉了顾世整个过程:歹徒如何抓住她的双手,用桌上切橙子的水果刀劈向她的头顶,在她转身去找东西想要砸向对方时,对方又如何紧追不舍,刀尖抵着她的头颈,这才留下了这几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