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5页)

“怎么了?”颂超的脸色变了,他松开她,摊开自己的手掌,他看到了血迹,迅速地,他拉过她的身子,一把捋起她沾血的衣袖,他立即看到那层层包扎而仍然透出血渍的纱布。他抽了口冷气,还来不及说话,佩吟已把满是冷汗的额头抵在他胳膊上,她轻声地,呻吟似的说:

“颂超,我快晕倒了。”

他跳下了车子,用一只手扶住她,一只手把车子停在路边。立即,他伸手叫了一辆计程车,挽着她的腰,他用命令的语气,急促地说:

“上车去!我送你去医院!”

“我还要上课……”她挣扎着说。

“上个鬼课!”他粗声咆哮着。

她身不由己地坐进了车子,靠在靠垫上,觉得头晕得厉害,四肢软得像棉花,而伤口却尖锐地疼痛着,痛得她的胃里都在翻搅起来了。即使如此,她仍然很现实地想起颂超留在路边的摩托车。

“颂超!”她叫。

“怎样?”他那焦灼的眼睛在她眼前闪亮。

“你的车子,”她喃喃地说,“你忘了上锁,会……会被偷掉。”

“让被它偷掉!”他烦躁地说,声音更粗了。

他在生气吗?她模糊地想。自己耽误他上班了,他可能有很重要的公事,他的设计图……那些设计图也留在摩托车上了。她叹了口气。

“颂超,真对不起,耽误你上班,”她努力地振作了一下,计程车里的冷气使她舒服多了。“其实,我已经没事了,你放我下车吧,你去上班,不用去医院了。”

“你少说两句话,行不行?”他顶撞着她,气呼呼的。“怎么弄伤的?”

“摔的。”

“你爸爸妈妈都不知道……”他忽然住了嘴,想起她家庭的情况了。

她靠在车子中,闭上眼睛,有些昏昏欲睡了。昨夜根本没睡好,早上又没吃东西,再加上这要命的伤口,怪不得她这么软弱,这么疲倦……她真想有个地方,能让自己好好休息一下,不只身体上的休息,还有精神上的休息;她累了,她好累好累。车子在一家著名的外科医院门口停了下来。她昏昏沉沉地被他带进医院,一直到坐到医生面前,她才想起身上没带钱,她转头看颂超:

“颂超,我没带钱。”

“我有。”他简单地说,望着医生打开那乱七八糟的纱布,皱拢了眉毛,他看到那深深的伤口,和那血污的纱布,觉得胃在翻腾。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怪不得她疼成这样子,里面还有碎玻璃。”医生说,“你去外面等一下吧,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清理伤口,起码要缝上十针……啧啧,可惜,手臂上会留一条疤了。”

他走出了手术室,想起她不可能再去上课了,翻开电话簿,他帮她打了个电话去学校请假,又打了个电话到建筑公司给自己请了假。然后,他就呆呆地坐在手术室门口,呆呆地想着心事。

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缝了十一针,取出了好几片碎玻璃,又注射了消炎针和破伤风血清。终于,医生把她送出了手术室,对虞颂超交代着:

“明天还要来换药!一星期以后拆线,四小时吃一次药,晚上如果不发烧就算了,发烧的话要打电话给我!”他留了电话号码,药丸药片一大堆的药。又对佩吟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不要再碰到伤口,也不要碰水啊!假如发炎的话,那个症就更大了!”

颂超付掉了医药费,他们走出医院,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眉头也紧蹙着。她一定很疼,颂超想,但她的忍耐力却是第一等的。

“我已经帮你请了假,”颂超说,“不要去担心学校的课了。现在,让我送你回家去休息吧!”

“啊,不。”她惊觉地说,“不行,我不能回家,我不要爸爸为我担心。”她四面张望,“颂超,你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坐坐的吗?我必须拖到下课时间才能回去。”

他看了她一眼,一语不发,他又叫了辆计程车。

十分钟以后,他们已经坐在一家名叫“兰心”的西餐馆里了。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他和她对面对地坐着。这儿有非常舒服的沙发椅,非常幽暗而柔和的光线,非常雅致而高贵的情调。墙上有嵌瓷的壁画,画着一个驾着马车的女骑士。桌上有一个大玻璃杯,杯中盛着半杯水,水面漂着一朵红玫瑰。佩吟软软地靠在沙发中,心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多久没有走进过这种地方了?最后一次进咖啡馆还是和维之离别的前夕,维之用双手捧着她的手,一再地发誓,一再地保证着:

“顶多两年,佩吟,不论我能不能拿到学位,顶多两年,我一定回来!我离不开你,佩吟。想到以后生活里没有你,我简直要死掉了!”

两年?他没有回来。四年半了,他仍然没有回来。他也没有死掉,他活得好好的,娶了另外一个女孩子!一切山盟海誓,尽成虚话!什么百年美景,全成幻影!爱情,爱情是什么?爱情只是小说家笔底下用来骗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