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4页)

“别听颂超乱盖!”颂蘅的未婚夫——何子坚,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了,急于要帮黎鹏远解围。“他说的是绰号叫小狐狸的那个电影明星胡美柔,那天我也在,为了帮小李的忙,小李要找胡美柔拍戏,我和小李一块儿去谈,在喜来登酒店的咖啡厅碰到了鹏远,大家就一起坐了坐……”

“哦,”这下子,轮到颂蘅接口了,她的眼珠转了转,盯着何子坚。“你别为了帮黎鹏远掩饰,就露了自己的马脚,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认识大明星胡美柔。你倒跟我说说清楚,这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的事儿?”

“哈哈!”颂蕊在一边拊掌大乐。“两位姐夫,你们可有罪好受了!”

“子坚,”鹏远故意苦着脸,拍了拍何子坚的肩膀。“他们虞家姐妹,是出了名地难缠,我已经‘一失足成千古恨’,当初年幼无知,误人歧途,才走上了结婚礼坛。你呀,还有一个星期才结婚,我看,趁早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否则,受罪的日子可长着呢!”

“不行不行,”何子坚慌忙摇头。“我是下定决心,义无反顾!”

“什么叫义无反顾?”颂蕊问,“不要乱用成语!”

“我才没乱用成语,”何子坚转向颂蕊,“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二姐结婚?”

“为什么?”颂蕊天真地抬起眉毛。

“是因为——”何子坚拉长了声音,慢吞吞地说,“我不入地狱,谁人地狱?”

“啊哈!”颂超头一个大笑起来。“真悲壮啊,何子坚!”他唱了起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结婚兮不复还!”

“该死!”颂蘅又笑又骂。

黎鹏远笑弯了腰,一面笑着,一面不知不觉地移到颂萍身边,悄悄地挽住了她。颂萍也笑,笑得仆在黎鹏远的怀里,显然,她已把那些花花草草的事忘了。

一时间,满屋子里的人都在笑,连那躲在门背后偷听的女佣春梅也在笑,端着点心出来待客的虞太太也在笑,刚从楼上走下来的虞无咎——颂萍姐弟的父亲——也在笑。欢愉的气息充塞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佩吟悄悄地望着虞家姐妹,奇怪他们家中怎么容得下这么多欢乐。连她们选择的丈夫,都具有高度的幽默感。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家,卧病在床的母亲,白发苍苍的老父,少年夭折的弟弟……唉!天下有那么多不同的家庭,为什么她家就该独独承受人生的至悲和愁惨?她想得出了神了,想得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了……直到颂萍的母亲虞太太叫了她一声:

“佩吟!”

“噢!”她回过神来,睁大眼睛看着虞太太。

“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呀?”虞太太笑嘻嘻地问。

“哦,这……”她的脸红了,想起林维之。林维之,维之,维之,维之……也曾海誓山盟,也曾互许终身,也曾共享欢乐,也曾计划未来……可是,维之,维之,你人在天涯,心在何方?她的脸色由羞红而变成苍白了。

“知道吗?”颂蘅摇撼着母亲,仍然像小女孩似的搓揉着母亲。“佩吟是我们这一群里第一个交男朋友的。她念大一的时候就和工学院那个林维之恋爱了,大三就和他订婚了……那时候,何子坚还没认识我呢!”

“哦!”虞太太的笑意加深了。“原来你早就订了婚啊?那么,怎么还不办喜事呀?”

“人家林维之在国外呀!”颂蘅说。

“国外?”接口的是颂超,他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佩吟,看着她那由红变白的面颊,看着她那逐渐失去血色的嘴唇。“他在国外做什么?”他粗鲁地问。

“念书!念博士!”颂蘅瞪着颂超,“人家可不像你这样没出息,林维之发誓要拿到博士学位才结婚!”她转头对着佩吟,收起了笑,认真地问,“真的,佩吟,他的书到底念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回国的打算?依我说啊,有个硕士学位也可以对家里交代啦,你还是写封信催他回来,把大事办一办,我急着要喝你的喜酒呢……”

“是啊!”虞太太接口,“你们这一代的女孩子,谈到结婚都像谈到坐牢似的,躲得个快!我像你们这个年龄呀,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了……”

佩吟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觉得这屋里那么多人,那么多说话的声音,那么嘈杂,那么乱哄哄而又笑语喧哗。她头昏,心脏绞扭,双手发冷……她再也坐不住了。忽然间,她就站起身来了,很快地,匆匆地,像要逃避什么似的说了句:

“对不起,虞伯伯,虞伯母,我要回去了。”

“干吗?”颂蘅一怔。“多坐坐,咱们还有好多话要聊呢!”

“不了。”她勉强地笑笑。“改天吧,等你度完蜜月再说。我还要回去改卷子,明天一早还有课。”

“等一下再走,”颂萍热心地挽留着,看看手表,“坐到十点钟,我们也要回家,可以用车子顺路送你回去!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