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4页)

“妈,其实我也挺节省的,上个月的薪水用到现在还没用完呢!”

做母亲的悄悄地笑了。俞步高叫着太太的名字,私下里摇着头说:

“瑞霞,儿子都三十岁了,你还那么宠他!由他去吧,要不然永远不知道生活的艰难!”

“他到五十岁还是我的儿子呢!”俞太太叹口气说,“与其说是帮他的忙,不如说是换我自己的安心。瞧他命么忙,怎么有时间交女朋友昵!”

“别为他的女朋友烦心吧,”俞步高笑着,“我们的儿子太浑厚,在交女朋友这点上,他还没开窍呢!不过,人生总有这一关,等到到了时候,你拦都拦不住,你等着瞧吧!”

“我一直等着呢!”俞太太笑着说。

转眼间,到了四月了。四月,是台湾最好的季节,阴冷的雨季已过去了,炎热的夏季还没来到,整日都是风和日丽、天高气爽的好天气。这一阵俞慕槐特别忙,但他忙得很蒿兴,他的一篇特别报道引起了整个报业界的注意,因此,他被报社调升为副采访主任,以年龄来论,他是个最年轻的主任了,难怪他整天都笑嘻嘻的,走到哪儿都吹着口哨哼着歌儿了。

这天下午,他刚跑了一趟法院,拜访了几个法官和推事,他在着手写一篇详细的报道——关于一件缠讼多年的火窟双尸案。回到家里时,他满脑子还是那件迷离复杂的案情。摩托车停到家门口,还没开门,他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银铃似的笑语声,那是慕枫。这小妮子近来也忙得很,整天难得看到人影,据母亲说“八成是在恋爱了”!但她偶尔带回家的男友,却从没有“固定”过。

取出钥匙,他打开了大门,推着车子走进去。才一进门,迎面有样东西对他滴溜溜地飞了过来,他本能地伸手一抓,是个羽毛球。接着,就是慕枫兴高釆烈的笑语声:“啊呀,哥哥!好身手!”

他看过去,慕枫正拿着羽毛球拍子,笑吟吟地望着他。在她身边,却有另外一个女孩子,穿着件白色的羊毛衫,系着条短短的白色短裙,也拿着个羽毛球拍子,显然,这是慕枫的同学,她们正在花园里打羽毛球呢!他把手里的羽毛球丢了过去,笑着说:“你们继续玩吧!我不打扰你们!”

那白衣的女孩伸手接过了球,好玲珑而颀长的身段!这身形好熟悉,他怔了怔,定睛对那女孩看过去,倏然间,他觉得像掉进一个万丈深的冰窖里,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他扶着车子,僵立在那儿,脑海里成了一片空白,所有的意识都飞走了!

那儿,半含着笑,亭亭玉立地站着的白衣女孩——她不是叶馨吗?她不是那渡轮上的女孩吗?

“哥哥,”慕枫走了过来,推了推他说,“别瞪着别人呆看呀,我给你介绍一下好吗?”

俞慕槐长长地抽了一口气,意识悠悠然地回进了脑海里,他的声音空洞而乏力:

“不用了,慕枫,我认得她。”

“你认得她?”慕枫惊奇地怪叫着,一面回过头去望着那女孩,“你认得我哥哥吗?羽裳?”

那女孩走近了他们,她的头发烫短了,乱蓬蓬地掩映着一张年轻而红润的面庞,她丝毫也没有化妆,眉目清雅而丽质天然。她微微讶异地张大了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困惑地摇了摇头说:“不认得呀!”

俞慕槐觉得一阵晕眩,他闭了闭眼睛,甩了甩头。再睁开眼睛来,面前那张脸孔依然正对着他,那样熟悉!这是渡轮上那只“海鸥”,这也是新加坡那只“海鸥”,天下哪有接二连三重复的脸孔,这违背了常情!可是,那女孩那样吃惊地转向了慕枫:“呀,慕枫,你哥哥生病了!”她说,声音清脆如出谷的黄莺,那样好听!这不是叶馨的声音,也不像渡轮上那女孩的。渡轮上的女孩——半年前的事了,他实在记不清那声音了。

“啊呀,哥哥,你怎么了?”慕枫大惊小怪地嚷着,摇晃着俞慕槐的手臂,“你的脸白得像死人一样!你怎么了?哥哥?”

俞慕槐推开了慕枫,他的眼光仍然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女孩。“我相信——”他喃喃地说,“你也不姓叶了?”

“叶?”那女孩惊奇得发愣了,“为什么我要姓叶呢?”她问,“我姓杨。”

“杨——”他轻声地念,好像这是个多么复杂费解的一个字似的。

“她姓杨,叫杨羽裳。”慕枫在一边接口,诧异地看着她的哥哥。“羽毛的羽,衣裳的裳。”

“我相信——”他再喃喃地说了一句,“你也没有到过香港了?”

“香港?”杨羽裳更加惊奇了,“香港我倒是去过的。怎么呢?”

“什么时候?”他几乎是叫了出来。

“两年前,跟我妈妈一起去的。”

俞慕槐又一阵晕眩。他想,他一定是神智失常了。他低叹了一声,失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