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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向人行道,他指着前面说:

“看到吗?那儿有一家咖啡馆,我们走进去,找个位子坐下来,我请你喝一杯咖啡,我们好好地研究一下,如何处理这两张奖券。”

她抬起睫毛,凝视着他,笑容从唇边隐去。

“这么复杂吗?”她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奖券我不要了,你拿去吧!”她把奖券塞进他手中,转身就要离去。

他迅速地伸出一只手来,支在墙上,挡住了她的去路。他的眼光黑黝黝地盯着她,笑容也从他唇边隐去,他正经地、严肃地、低声地说:

“这是我第一次请女孩子喝咖啡。”

不知怎的,他的眼光,和他的语气,都使她心里怦然一跳。不由自主地,她迎视着这对眸子,他脸上有种特殊的表情,是诚挚、迫切而富有感性的。她觉得心里那道小小的堤防在瓦解、崩溃。一种自己也无法了解的、温柔的情绪捉住了她。她和他对视着,好一会儿,她终于又笑了。扬扬眉毛,她故作轻松地说:

“好吧!我就去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公平的办法来处理这奖券!”

他们走进了那家咖啡馆,这咖啡馆有个很可爱的名字,叫做“雅叙”。里面装修得很有欧洲情调,墙上有一个个像火炬般的灯,桌上有一盏盏煤油灯,窗上垂着珠帘,室内的光线是柔和而幽暗的。他们选了角落里的一个位子,坐了下来。这不是假日,又是上午,咖啡馆里的生意十分冷清,一架空空的电子琴,孤独地高踞在一个台子上,没有人在弹。只有唱机里,在播放着《胡桃夹子组曲》。

叫了两杯咖啡,宛露望着对面的男人。

“好了,把你的办法拿出来吧!”

他靠在椅子里,对她凝视了片刻,然后,他把两张爱国奖券摊在桌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原子笔,他在一张奖券上写下几个字,推到她面前,她看过去,上面写着:

盂樵

电话号码:七七六八二二

“孟樵?”她念着,“这是你的名字?”

“是的,你不能一辈子叫我一阵风。”他说,眼睛在灯光下闪烁,“这张是你的,中了奖,打电话给我。然后,你该在我的奖券上留下你的电话号码,如果我中了奖,也可以打电话给你。这样,无论我们谁中了奖,都可以对分,你说,是不是很公平?”

她望着他,好一会儿,她忽然咬住嘴唇,无法自抑地笑了起来,说:

“你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要我的电话号码吗?”

他的浓眉微蹙了一下。

“足证我用心良苦。”他说。

她微笑着摇摇头,取过笔来,她很快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把那奖券推给他。他接了过去,仔细地念了一遍,就郑重地把那奖券折叠起来,收进皮夹子里,宛露看着他,说:

“你是学生?还是毕业了?”

“毕业很多年了,我在做事。”

“你一定是一个工作很不努力的人。”

“为什么?”

“今天不是星期天,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你没有上班,却坐在咖啡馆中,和一个陌生的女孩一起喝咖啡。”

他微笑了一下。

“你的推断力很强,将来会是个好记者。”

“你怎么知道我是学新闻的?哦,我那天掉在地上的书,你比你的外表细心多了,我看,你倒应该当记者!”

“你对了!”他说。

“什么我对了?”她不解。

“我是个记者,毕业于政大新闻系,现在在××报做事,我没有固定的上班时间,常常整天都在外面跑,只有晚上才必须去报社写稿。所以,我可以在上午十一点,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坐在咖啡馆里,这并不证明我对工作不努力。”

“哦?”她惊愕地瞪着他,“原来你也是学新闻的?”

“不错。”

“你当了几年记者?”

“三年。”

“三年以来,这是你第一次请女孩子喝咖啡?”她锐利地问,“你撒谎的本领也相当强呢!”

他紧紧地注视着她。

“我从不撒谎。”他简单明了地说,语气是肯定而低沉的,“信不信由你。”

她迎视着那对灼灼逼人的眼光,忽然间,觉得心慌意乱了起来,这个男孩子,这个孟樵,浑身都带着危险的信号!她从没遇到过这种事,从没有这种经验,她觉得孟樵正用那锐利的眼光,在一层一层地透视她。从没有人敢用这样大胆的、肆无忌惮的眼光看她。她忽然警觉起来了,她觉得他是古怪的、难缠的、莫名其妙的!她把咖啡杯推开,直截了当地问:

“既然是第一次,干吗不找别人而找上我?”

“我想……”他愣愣地说,“因为没有别的女孩子用球砸过我!我母亲常说,我脑袋里少了一个窍,你那一球,准是把我脑袋里那个窍给砸开了!说实话,”他困惑地摇了摇头,“我自己都不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