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2页)

可即便知道这只是随口一说——

“我很早就知道你。”

“嗯?”

突然响起的冷淡嗓音,少年人的声线尚未走至完全期的磁性领域,但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却自有一分静水流深般的安然平稳。

这是个相当少年老成的人。

于心中加固对于凤镜夜的这类印象,川岛收回打量会场的视线将目光投向身侧——饱含疑惑、却并不探究的纯澈眼神。

但也仅限于此,他完全没有继续表现出任何寻求解答的意愿,也即是说,他只是出于听到对自己说出的话所出反应,但对他人是否认识自己、知道自己,是绝对的毫不在意,或者应该说——漠不关心。

“怎么了吗?”见身边的人迟迟没有下文,却像是忍耐着什么一般自持沉默,川岛扬手与对方手中的高脚杯轻碰,毫无芥蒂地开着玩笑,“难道我之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玻璃相触,发出短促清脆的悦耳声响,川岛看似不动声色,却开始在心底搜索有关对方的记忆。毕竟凤镜夜这副不寻常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确实是被他欺负过,然而凭良心讲,川岛从小到大有意识去欺负的同龄人屈指可数,就算是从有记忆的幼年期开始往后回想,也实在没有这号人物。

正在此对峙无解的凝滞当口,主办方于台上宣布即将开始的声音清晰却柔和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毫无刺耳或音量扩大的听感,川岛看了眼四周墙壁,猜想估计是建造之时在这种细节上下了功夫。

不过——

“内厅?”川岛不解地望向身旁唯一可询问的对象,“这个宴会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吗?”伴随着出口的回应,两人间微妙的不快气氛终于被打破,凤镜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慈善拍卖会。”

“唔。”这也不能怪他不清内情,毕竟临时上阵,在车上又光顾着寻找那不知道现在还是否身在地球的父亲,出发前爷爷只告诉他是一个相对随意的宴会,因此也并没有刻意准备。

“主办方是哪家的?”

“西园寺。”

“哇哦。”

川岛抬起脚步随着人潮一同步往内厅。

既然是与表哥有着婚约关系的西园寺绘梨佳的本家,难怪会让他代替表哥前来参加。

确实是折中选择。

“拍卖规则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你不是号称记性不错?”

“哇,你在讽刺我吗?”

经过内门,川岛接过接待人员递来的木制牌,右下角写着座位号,余光瞥见凤镜夜手中的牌板,挑了下眉:“真可惜,不在一起。”

秉持着一贯叙述时使人听来莫名的诚恳语气,凤镜夜不由地停住了动作,川岛已经随着领位人员落座。

大约本来是为自家女婿准备的位置,川岛所处之处视野、地理位置都非常不错,正当他回忆思考待会儿应当贡献出多少资金支持才算合理、亦或付出越多越好之际,身侧空位上落下了一道人影。

最先看到的是手,修长匀称的骨节,皮肤白皙却并不显脆弱,指甲干净漂亮,脉络分明间蕴着一股无形的张力。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川岛几乎要汗毛倒竖地跳起来质问到底是谁排的座位,是不是成心跟他过不去!

——谁都好,只要不是赤司征十郎。

“好久不见。”

温润的嗓音如质地上好的璞玉,和煦、优雅,任谁听了都不免心生好感,然而语气却深藏着稍显违和的冷淡。

川岛表情惊悚地望了他一眼确认,随后便像见了鬼一般迅速别过脸,同时手脚并用地将自己缩进椅子的另半边区域,用整个身心不遗余力地向赤司传达着“离我远点”的抗拒信号。

“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即使不说话,川岛的全幅身心都被赤司的到来引得高度集中,而后者每说一个字便会让川岛忍不住的皱眉。

“别跟我说话。”

周遭逐渐寂静下来,宾客已经入场完毕,台上的主持人与拍卖品早已准备就绪。

“或者我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