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直白点说,川岛凛并不喜欢赤司征十郎,这个结论放到现在来说,应该更正为避之唯恐不及。

他和赤司认识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因为两家父亲的交好而走得更较其他同龄人亲近——当然,藤原清一和赤司征臣这两个画风完全不同的人到底是怎么成为的挚交好友,在川岛的心中至今仍然是一个千古谜题。

不过川岛小时候的画风与这位正统名门继承人少爷也并不怎么兼容,一度没什么交集相投,偶尔发挥本性去撩这位小少爷玩,也总是收不到在其他人那里的预期效果,久而久之,川岛就只把赤司当做“父亲好朋友的儿子”。

转变是在八岁那年。

他被父亲托付给赤司征臣照看的,以“教导”的名义。

实际上不过是事业重要阶段的父母都没空理会自己,本家那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找了赤司家的外援。说是教导,实则寄养。

而征臣叔叔应下了这桩事,却真的如“教导”之名把他和赤司征十郎安排在一起接受那些让人想想就背脊发凉的繁多课程。

他虽然与赤司没什么大交情,但好歹之前也见了许多面,说是略有交情总不为过,结果见面第一天,对方陌生疏离的态度顿时将川岛打得措手不及。

“赤司?”

“嗯。”

“呃,你失忆过吗?我是说……你干嘛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我没有不认识你。”

“可你对我很冷淡啊!”

年幼的小少爷便止了脚步,转身与他对视。

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川岛当时没能想明白,后来想起时也不能清晰地带入原场景,只能成为无从分析的记忆。

不过对于急于寻求同盟以为未来美好生活打下基础的川岛来说,赤司所持的任何态度都不是问题。

在接连对赤司示好半个多月后,成天软磨硬泡地跟在他身边企图勾肩搭背建立友好外交关系的川岛终于获得了对方内心的通行许可证。

过程十分艰难,好在最后还是拿下了赤司征十郎,然而对方接下来的发展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简单一点说,就是他指望赤司和他同流合污,结果被嘱咐要好好学习。

哇塞这感觉……不能更美了啊真是!

相处后期对赤司的感官印象更是多了一条——发怵,之前没见过对方做些什么,就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只是普遍意义上的世家贵公子,顶多加了层继承人光环,但越相处他就越觉得赤司征十郎这个人心思老练纯熟,思维缜密而洞察力惊人,尤其双商优秀,诸多加成叠加起来简直令人望尘莫及。

川岛小时候时常惹事,经常求助赤司,见识过对方堪称惊才艳绝的处事方式与行为手腕后,他就再也不敢去撺掇赤司逃课了。

——连逃课计划都不跟他说了。

不过大约是过了陌生的熟悉阶段,赤司已经将他当做了朋友,即使他再怎么刻意避开,也还是被对方日复一日地密切关注着,并且操心着他的安危与课程。

……想想都能体会到那种噩梦感。

回忆止于此。

川岛看见那颗蔷薇色脑袋有转动倾向的瞬间便迅速地以双眼在场外寻找可能同行的对象,身后的随行人员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催促,川岛目光一凝,果断向左前方窜了出去。

“这不是凤君吗,好久不见啊。”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并拿捏着亲近态度朝他寒暄的少年,饶是素来冷静自持的凤镜夜也忍不住在刹那现出几分惊愕。

“你——”

川岛用力在他身后推了一把,脸上却挂着人畜无害的亲切笑容:“上次太匆忙,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呢。”

“……”

见他迟迟不动,川岛偏头靠近他耳畔:“朋友,快走,进去了我们就成功了。”

“…………”

这个人,难道是没有请柬妄图混进去的吗?

“多谢。”

走至大厅,川岛便礼貌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但他仍然保持着同行的姿态,还能在目光快速将厅内构造打量完毕的同时轻松调侃:“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什么妄图扰乱会场的恐怖分子。”

“你在躲什么人?”

若说第一眼误以为对方是没有请柬,在见到随行其后的人员及其难得的正装打扮后,凤镜夜对川岛出现在此的理由自然不会怀疑,虽然其合理性有待商榷,但更让人在意的显然是他焦急躲避的行为。

这句没有附加语气词而显得更偏向肯定的句式十足表现了说出者的意图,川岛顺手从旁抄了两杯无酒精香槟,举起递了一杯过去,笑得友好而亲切:“什么啊,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进来而已。”

睁着眼睛说瞎话。

川岛凛此人随口编瞎话的功夫在同龄人中堪称巅峰造极,与他同样出名的天才头脑所相称的,是其笑眯眯说着某些话时永远不能简单分以真假、据说是从其父藤原清一性格所来的随性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