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6页)

芳准不为所动,连眉毛尖也没翘一下,淡道:“你的未来只有死路一条,与我忍不忍心毫无关系。”

他袖袍忽然一展,一道幽幽的金光闪电般射向凤仪。

凤仪哪里会在乎这无声无息的小小暗器,气定神闲地任由那东西砸在自己右胸上。只听“卒”的一声,他胸口忽然一痛,竟然有血慢慢溢了出来。他面色一变,神情古怪地低头,却见右胸上插了一根三寸来长的钉子,色如暗金,浓得发黑的鲜血从伤口蔓延出来,瞬间就把半片衣裳给染湿了。

他顿感不可思议,抬手要去拔下钉子,脖子上忽然又是一紧,紧跟着两只手腕被人紧紧箍住。神荼冲他阴森森地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这妖孽,以为仗着金之力就没人能伤你?这是天神打造金琵琶时遗留下的金刚钉,一共两枚,老子下凡的时候同僚送了做饯别礼。早几日若是老子想起来身上有这物事,岂能容你猖狂到现在?”

感觉到凤仪在手里微微挣扎了一下,神荼索性用力卡住他的脖子,将喉咙那块脆弱的骨头掐得吱吱响。

“别动,不然捏死你!”

芳准慢慢走到床边,抬手摸了摸胡砂的头发,轻声道:“是我来迟,让你受苦了。”

胡砂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面上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朝下掉。

芳准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顺手便抽下她发间那根绿珊瑚的簪子,抛在地上,“叮”的一响,簪子断成了两截。

他拦腰将她一把抱起,顺手解了她的禁言与束缚。

胡砂把脸紧紧埋在他胸前,嘴唇翕动,似是要说话。

他按住她的脑袋,低声道:“别说话,好孩子。我带你回家。”

他抱着胡砂走向大门,看也不看一眼凤仪,抬脚要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才淡道:“神荼,把他放了。”

神荼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软?放了他?你真想死啊!”

芳准摇了摇头:“……凤仪,水琉琴既然已放在神架上,我也不会再抢夺。你聚齐了三件神器,目的是取其五行之力成真正的魔。不过我也早已说过,凡人之身要成真魔几乎没有可能。你坚持的路,到如今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我毕竟教了你五十年,你也叫了我五十年的师父,无论你听不听,我总是要劝你最后一句:放弃吧,你走错路了。”

凤仪笑了两声,由于喉咙被捏住,那笑声十分诡异。

神荼对他恨之入骨,厉声道:“你笑屁啊!住嘴!”

他没回答,右手忽然从袖中伸出,手指微一曲张,一直被神荼踩在脚底的御火笛骤然化作一道火光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神荼登时一怔,待反应过来的时候,炽焰早已烧到了身上,火舌在他脸上一舔,热力惊人。他大惊失色,急忙丢开他,闪电般蹿到芳准身边,金甲上还沾着火苗,被他甩下来一顿踩,好容易踩灭了。

凤仪抬手轻抚一下脖子,先没有说话,只弯腰将那根断成两截的绿珊瑚簪子小心捡起,吹了吹尘土,放入袖袋里。

“因为身不在其中,事不关己永远是高高挂起的,所以师父您总能居高临下来责备我。”他将胸前那根金刚钉用力拔出,随手抛在地上,溅了一地的血花。

芳准没说话。

凤仪似是苦笑了一下,声音像叹息似的:“你又懂什么呢?我们这些凡人的痛苦,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芳准淡道,“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插手你的任何事。一切你自己负责。”

他抬脚便走,忽听凤仪在后面冷道:“慢着!把胡砂留下。”

“你这个孽……”神荼按捺不住暴躁脾气,捋了袖子想上去揍他。芳准拉住他:“歇住,我们走。”

凤仪轻道:“我说了,将胡砂留下。”

芳准正要说话,忽听怀里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女开口了,声音低哑:“……我不要。我不想再看到你。”

因为舌头被咬破,她的话有点模糊,然而语气却坚决至极,甚至含了一丝凄然。

凤仪笑了笑,略带讥诮:“只怕此事轮不到你来说,忘了昨夜么?”

胡砂果然脸色一阵煞白,死死咬住嘴唇,目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像是羞愤,像是恨之入骨,又像是绝望。

他从袖中取出那根断了半截的簪子,放去唇边轻轻一吻,低声道:“你如今是我的女人,再跟着别的男人走,就是不贞;弃我于不顾,就是不忠。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你并不情愿,但贞洁已失,有何脸面再与旁人相好?”

芳准的胳膊不由一紧,只觉怀里的少女在瑟瑟发抖,脸色如雪一样白,忽然又变作血一般的红。这是情绪极为剧烈波动的后果,只怕要伤身。

念及此,他急忙放下她,抬手护住她的心脉。胡砂只觉喉中一苦,被她硬生生憋住,那口血没吐出来,紧跟着眼前一黑,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