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7页)

胡砂只怕他不认路,赶着在前面带路,人群里挤得够戗,一面又笑道:“大师兄,好久没和你一起下山买东西啦。刚和师父出来的时候,你还经常陪我下山买东西呢,这两年反而忙了起来,时常见不到你。如今你做了副长老,会不会更忙啊?”

一连问了两声,没人回答她,胡砂奇怪地回头,却发现方才一直跟在身后的大师兄不见了。

“大师兄?”她慌了,他可是绝对的路痴!这里人那么多,他要是迷路的话,还不知几天才能找回去!

没奈何,她只得抽身往回走,四处寻找他黑色的身影,直把这条短短的市集走了三四遍,凤狄却像蒸发了一样,连根头发也没看见。胡砂只得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念诀腾云飞起,手搭凉棚状在空中四处张望。

这般歇歇停停找找,一直找了回去,也没见着凤狄,倒是见芳准坐在杏花树下看书,花瓣落了满头,一见她回来了,他将书一合,笑吟吟地望着她。

胡砂赶紧提着东西过去,问:“师父,大师兄回来了吗?”

芳准一愣:“没有—他走丢了?”

她急得连连哀叹,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我还是回去找找他!大师兄真是的,让他跟着我,怎么会走丢?”

芳准打开纸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优哉游哉地说道:“别找了。凤狄这孩子,不认路也罢,每次迷路了还喜欢乱走,你就是把市集翻过来也找不到他,这回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呢。放心,他过个一天半天的就自己回来了。”

见胡砂还在焦急,他便笑道:“过来,喝酒。”

胡砂叹道:“酒在大师兄手里呢……”

芳准在杏花树下轻轻一拍,松软的泥土顿时裂开,两只乌黑的酒坛子自己钻了出来。他扯下封口,望着目瞪口呆的胡砂,微微一笑:“要是把事情放心交给你们办,才叫糟糕。想喝酒,何必下山去买?”

胡砂走过去坐下,顿时嗅到一股清冽的香气,果然是熟悉的梨花酿。她“啊”了一声:“师父,原来您早就买好了酒,埋在树下面!怎么不早说,害我们下山白跑。”

芳准将鲜藕轻轻一抚,两截白嫩嫩的藕就变成了薄片,整齐地堆在盘子里。

“有愿意跑腿买酒的,又不用我花钱,我干吗要说?”

胡砂无言地看着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芳准斟了满满一杯递给她:“来,看看五年过去了,你的酒量有没有长进。”

胡砂将杯子放在唇边,还有些不敢喝,抬眼望他,他是酒沾唇就不见的好酒量,眨眼间一杯就喝干了。

见他漆黑的眼睛望过来,像是笑话她胆小,五年过去了,反而不敢喝酒,胡砂面上又是一红,一气将杯中的酒干掉。

要她醉,其实很容易。

一杯红脸,二杯手抖,三杯、四杯下去,就只会发呆了。不过呆归呆,他继续给她倒酒,她也不反抗,乖乖拿起酒杯,打算喝第五杯。

芳准用袖子盖住她的杯子,低声道:“再喝就要伤身了,止住吧。”

胡砂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地点头,手一歪,酒杯就掉在了地上,她整个人也跟着歪下去,一头撞在他肩上,被他轻轻揽住了肩膀。

他忍不住要调笑:“五年过去,还是有些长进的,醉了不说胡话了。”

她果然不说话,脸红得像晚霞一般,双眼似要滴出水来,倚在他肩上,定定看着他。说不出那是什么神情,哀婉得很,还带着一丝幽怨、一丝期盼。

芳准自斟一杯,由着她痴痴看自己,两人靠在杏花树下,落花掉了满身。

“师父。”她突然软软地叫了一声。

芳准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叫‘相公’,怎的能认出我是师父了?”

胡砂醉得什么都听不见,只能见到他弧度漂亮的下巴,还有在乌发后若隐若现的晶亮双眸。她又叫了一声:“师父。”

“嗯,我在。”他答应着。

她还在叫:“师父……”

“我在。”他不厌其烦笑吟吟地答应着。

胡砂轻轻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掌心细细摩挲,隔了很久,才道:“我不想回家了,那个相公也不打算要了,想留下来陪着师父。我会不会很坏?”

芳准低头看她,她嘴角还含着一丝笑,至今未退,充满了惊喜与即将绽放的艳丽。

这种神情令他吸了一口气,胸口又泛起那种奇怪的感觉,一阵冰冷一阵沸腾,像是有东西要撞出来似的。他的手一紧,将她的手指攥住。

将她留住,倘若能留住。他第一次有这种冲动。

“嗯,不算很坏。师父也想你留下。”他柔声说着,顺着自己的心意。

胡砂轻道:“可我又舍不得爹娘。”

芳准低笑:“师父算你半个爹娘。”

“其实……也有点舍不得相公,绝色的,还没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