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渔阳鼙鼓 第四十五章 坐来同怆别离心(第3/3页)

此时连李辅国也奉肃宗之命赶来,听了这一席话,喝道:“那还不开药,若殿下有个闪失,还要不要脑袋!”

太医战战兢兢的答应,就在外室拿了纸笔,犹疑良久,一边拭汗一边写下一张方子,沈珍珠方要着人去抓药,那太医却不将方子递与她,在上面涂改增减,一时又将药方捏作一团,告罪道:“容老朽重写一张。”沈珍珠再好的性子,此时也忍耐不住,弯腰拾成那皱作一团的药方,抬眼便见“生大黄一两”字样,不禁唬得一跳,再细看太医正在开的处方,那生大黄用量已减至二钱,世人皆知大黄乃峻药,凶猛势强,后背堪堪生出冷汗,伸手压住太医正在写书的处方,道:“大夫,本王妃有一事请教。”

太医搁笔,拭去额角细细的汗,站起身躬身道:“王妃折杀老朽,请讲。”

“太医驰名凤翔数十载,如今摄太医令之职,以大夫所想,为医者,该当如何处方?”

太医拂须之手仍有微微发抖,眯眼垂首,须臾抬头低声答道:“古来医者用药,莫不是『对症下药』,这四个字。”

沈珍珠回望李俶,见他兀自昏迷不醒,那面颊红如烙铁,猛咬银牙,横下一条心,道:“本妃昔年有幸结识天下第一国手名医长孙鄂先生,关于医者处方用药,听过他教诲──”

太医听到“长孙鄂”三字,神往之至,恭身揖礼道:“请王妃赐教。”

“长孙先生曾说,医之处方,如将之使用重兵,用药得当其效立见,又曾说过,急病重症,非大剂无以拯其危。”沈珍珠说完,一动不动端凝太医。

那太医本知该如何处方,只因碍着李俶的身份,他身家性命全系于此,只敢循以中庸之道,不偏不倚,听了沈珍珠的话,就似得赐尚方宝剑,揖首回头再开药方。这次下笔利索许多,不过须臾功夫,已捧给沈珍珠过目。沈珍珠略略过目,见那“生大黄”一项,又增至一两,双目一阖,将处方传与身后宫女:“与严将军同去尚药局,照方抓药,分毫不得有误!”

太医又道:“殿下照此方服下药,不出一时辰便会出汗散热,明日老朽再辅以保养中和之药,便无虞了。只是──今晚王妃须得着人勤加照拂,发汗之时万不能再入风寒,否则风邪回入,后果不堪设想。”

李俶服药半个时辰,果然大汗淋漓而下。沈珍珠怎放心他人侍候,寸步不离塌前,绞着毛巾为他不住的擦汗、喂水,李俶在昏沉中偶尔潜出些许意识,欲要欠手抚她面庞,却是四肢百骇如在火中,剧痛难熬,复偏头深深睡去。那汗水虽是不停揩拭,仍如河水流淌般,不用一会儿便湿透中衣,于是服侍更衣。如此翻来覆去数次,不觉已破残更,抚其额头,沈珍珠长吁口气,李俶高热已退,身上汗少,面颊由通红转为苍白,终于可以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