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地狼藉

魏实辉的神情从上天台开始就没怎么变过, 直到宋以深退开,他在背后看见万浔。

万浔站那不知道多久了。

两人眼神交接的瞬间, 如同被最炙烫的火星灼烧, 急剧的疼痛让眼前血肉模糊。

魏实辉猛地偏头死死盯向宋以深, 直到血丝崩现,眼角的酸疼让他不自觉流泪。

但是, 他余光里所有的视线都不敢越过那几毫米去堂堂正正地注视万浔。

“你看着我。”

万浔沙哑了嗓子,开口说话似乎已经是他的极限。

“小辉、你看着我。”

魏实辉依旧盯着宋以深, 分毫不离。

第一声响起的时候,他像是没有听到。

万浔发出第二声的时候, 他半边身子开始颤抖, 眼泪直接淌下面颊。

“你看着我!”

万浔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

魏实辉像是陷入了彻底的绝望,转头看向万浔的动作僵硬到枯槁,张了张嘴, 一丝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宋以深仰头长出一口气, 注视着漆黑的天际, 左手拇指不自觉地摩挲戒指,心底一点一点地变得很平静。

似乎有什么在缓慢而坚实地注入他的心脏, 那些急剧波动的情绪和想要报复的最深戾气都被奇异抚慰。

身旁对峙的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过了很久,万浔转身不再看魏实辉,往前走了几步, 垂头撑着栏杆,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以深见状皱眉,快速上前几步, 心底短暂的平静被打断,倏忽消失不见,像是从来都没出现过。

“浔哥......”

魏实辉看着万浔的动作,脑子霎时空白,忘了所有的反应,张嘴却依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魏实辉,我知道凶手就是你。”

“你不必和以深纠缠,去自首吧。”

“这两年我瞎了眼,对不起闻源——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去他墓地......”

前两句话万浔几乎没有停顿,就连语气也镇定得一如寻常。

第三句话出口的时候也是这样,但“闻源”两个字似乎是某种开关,此后的万浔突然哽咽了嗓子,长久积压的痛苦和愧疚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以至于不得不长久屏息来缓和地说出下一句话。

“他估计也不愿意见我......”

闭眼,那个人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几乎都快忘了闻源笑的样子。

就是梦境里也没有见过。

在梦境里,闻源从来都是沉默地看着他。

只是沉默,没有指责,没有质问。

只是沉默。

巨大的悲恸袭上胸口,万浔几乎支撑不住。

“你不用威胁以深......”

某一刻,似乎周遭的所有都被黑洞一般的夜幕吸纳,万浔的声音也消失不闻。

宋以深退回几步,靠上墙壁,看着眼前的死寂,忽然之间筋疲力尽。

他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遇到魏实辉的场景。

那个时候组建乐队对他们来说还是天方夜谭。

回国后的小半年里,宋以深也只联系到了志同道合的万浔。万浔比他还要积极,天天想着怎么rock the world。

某天中午宋以深在食堂狼吞虎咽扒饭顺带琢磨几首词的时候,万浔很兴奋地跑来一把抽走他刚吃了三分之二的饭盆,说找到了最炫酷的鼓手。

最炫酷的鼓手。

比你还要酷,万浔眉飞色舞。

宋以深想这世上还有逼格超过他的?

当下饭也不吃了,甩了筷子就跟着就跑,求贤招揽的心思倒成了次要,兴冲冲的架势莫名像是去干架。

那年头真正组成乐队的也没几个,多数都是游击散户,主唱兼吉他兼贝斯再兼鼓手的不在少数。

其实别的还好说,就是鼓手比较难求。遇到好的鼓手更是碰运气。有时候几个乐队跟着抢。抢到一个鼓手,两人也能组队。

第一眼见到魏实辉的时候,宋以深就觉得不行。

瘦瘦弱弱,个子也不高,脸色发黄,明显营养不良。还戴着副黑框眼镜,一身朴素学霸气质。坐在角落里东张西望,手上偶尔跟着震耳欲聋的音响打节拍,整个人看上去心不在焉。

宋以深觉得这人套上宽大校服活脱脱就是即将高考的高三生。

名字也是——魏、实、辉,怎么看都是身负殷切期望的好学生。

“不耽误人家前程了吧......”宋以深忽然有点饿,早知道把饭吃干净再来了。

“别急,他下个就上场了,你看完再bb。”万浔笑按了下宋以深后脑勺,嘲讽:“什么耐性,少爷脾气!”

宋以深白眼,看在万浔刚给他洗了袜子的份上就没计较。

后来,宋以深再也没有瞎bb。

并且自此之后养成了先看一段再bb的优良秉性。

说魏实辉上了台变了一个人就是贬低他身为鼓手的身份。

何止变了一个人,宋以深觉得他灵魂里都可能藏着台架子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