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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宴会上,她精神极佳,心情非常好,左有牧师,右有教父,两人都谈笑风生。我如果像露易丝第一个周末一样,表现出愠怒和寡言是毫无道理的。餐桌的两头,我们简直像在参加贵格教友会。露易丝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盘子,我盯着我的盘子,冷不丁一抬头,看到了贝琳达・帕斯科,她正用那对圆眼睛盯着我。想到乡人们的闲言碎语,我更不吭一声了。我们的沉默大概搞得表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掩盖。她和教父、牧师三人来回吟诗酌句。我越来越恼火,幸亏帕斯科夫人因病没有光临。露易丝无足轻重,我没必要非得跟她说话。

但等他们都离去以后,瑞秋表姐就开始拿我问罪了。“当我招待你的朋友时,”她说,“指望你能配合,你是怎么了,菲利普,坐在那里闷闷不乐,拉着脸,对你的邻座不发一言。那些可怜的姑娘们⋯⋯”她很不满地向我摆摆头。

“你那里欢乐四溢,”我回敬道,“我看我没必要再锦上添花了。全都是些希腊话的‘我爱你’之类的胡言乱语,牧师用希伯来语对你说了什么‘我心之悔’听上去满不错的嘛!”

“是这样。”她说,“他舌头一卷脱口而出,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你教父想让我看月光下的信号灯头,他告诉我说,会一见难忘。”

“好了,他不能向你展示信号灯头,”我回答,“信号灯是我的财产。有一样陈旧的土木建筑是属于派林庄园的,让他给你展示那个东西吧,它被荆棘盖得严严实实。”我说着朝火里扔了块煤,希望噼啪声使她烦乱。

“我不明白你是怎么了,”她说,“你失去了幽默感。”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上楼了。这是让人对一个女人最为气恼的事了,总是由她们下结论,让人怒不可遏,她们自己却心安理得。似乎一个女人永远都不会错。要么即使她错了,都要让自己错得很有理,反倒像是别人错了。她毫无顾忌地说一些刺耳的话,什么与教父月下散步,或其他诸如去洛斯威勒市场逛逛一类的活动,她会一本正经地问我她是否该戴伦敦邮来的新圆帽——那顶圆帽的面纱网孔很大,遮不住她的脸,而教父说过,她戴上那个显得很漂亮。而当我烦躁起来,说我才不管她要不要用面纱遮面时,她心安理得,情绪更高涨,这次谈话是在周一用餐的时候,我皱着眉头坐在那儿,她就有意和斯考比谈话,更衬托得我愠色满面。

后来在书房,因为没有旁人在场,她就宽厚些,虽然依旧心安理得的样子,但多了些温顺。她既不笑我缺乏幽默感,也不抱怨我郁郁寡欢。她请我给她拉线,让我选择我最喜欢的颜色,因为她想给我做个庄园办公室里使用的坐垫。她心平气和地问我一些白天的事,问我见过谁,做过什么,这样我所有的气都消了,感到很舒心。看着她的手在丝线中从容游移,我心里在想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样,干吗先要唇枪舌战,怒语相伤,破坏了气氛,然后又费一番周折平息和缓呢?似乎我情绪转好会让她欣喜,但我却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只知道她刺我时我很反感,很难过,而她温柔时,我就感到快乐安逸。

到月底时,天气变了。连着下了三天雨,没有园艺活儿,我在庄园也无事可做,骑马来回被雨浇得透湿。郡里所有的来访者都和我们一样被困在了家里。倒是斯考比提议说这个时间是清理安布鲁斯遗物的好机会,对此我们两人好像一直都退避三舍。一天上午,当我和瑞秋表姐站在书房窗口,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时,他提出了这个建议。

“我在办公室,”我说道,“你在闺房待一天。这些伦敦运来的箱子怎么办?是不是还有外套要整理?试试再还回来?”

“不是外套,”她说,“是窗帘罩,我觉得波比姑妈缺乏眼光,蓝色卧室应该名副其实,但目前它是灰色调的,根本不是蓝色调,而且被褥里有蛀虫。可别告诉斯考比,是多年的蛀虫。我已给你选了新的窗帘和被褥。”

就在这时,斯考比进来了,看到我们显然无事可做就说:“天气这么糟,先生,我想是不是派个男佣打扫一下室内?你的房间需要打扫。但他们却无法除尘,因为艾什利夫人的箱子把地板占满了。”

我瞟了她一眼,生怕这种不老练的言辞会伤害她,她也许会转身走开,但令我惊讶的是,她坦然处之。

“你说得对,斯考比,”她说,“箱子不收拾,男仆们就无法打扫房间,我们拖得太久了,菲利普,你说呢?”

“很好,”我说,“只要你觉得行就行,我们让人把火生着,房间暖和了我们就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