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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手抱在胸前,跷起二郎腿,继续打量着她。

“一点也不尴尬,”我说,“只是有点儿吃惊。”

她笑了笑,将发夹全衔在嘴里,然后再一个个取出来。她将头发先卷起来,再按常规在脑后梳了个低低的发髻。整个过程只花了几分钟,或者是我觉得只花了几秒钟。

“你每天都这么快就能梳好头吗?”我惊奇地问。

“噢,菲利普,你知道得太少了,你太少见多怪了。”她对我说,“你从来没见过你的露易丝梳头吗?”

“没有,我也不想看。”我回答得很干脆,突然记起我离开派林时,露易丝那番临别的话。瑞秋表姐笑了起来,把一只发夹丢在我腿上。

“作个纪念,”她说,“把它放在你的枕头底下,明早吃早饭时,注意看斯考比的表情。”

她走进对面的卧室,门敞开着。

“你就坐在那儿,我换衣服时,你跟我说话得大声点儿。”她喊道。

我偷偷地看了看那张小写字台,想看看那儿有没有教父的信,但什么也没有。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她把信拿到那间卧室里去了。她可能不会对我说什么,可能会将这看成我教父与她之间的私事,但愿如此。

“你这一天都哪儿去了?”她朝我喊道。

“我进城去了,”我说,“那儿有几个人我必须去见见。”我用不着提银行的事。

“跟塔姆林和花匠们在一起干活,真是太高兴了。”她喊道,“几乎所有的花草都留下了,菲利普,你知道,那花园里仍有很多事要做,草地边的灌木丛需要清理掉,要铺条小路,把整块地都种上山茶花。这样,不到二十年,你就能有一个春意盎然的花园了,整个康沃尔的人都会来看花。”

“我知道,”我说,“安布鲁斯早有此愿。”

“这需要仔细规划,”她说,“不能光靠碰运气,也不能光靠塔姆林,他人不错,但他的知识太有限了,你为什么自己不在那上面多花点心思呢?”

“我不太懂那些事,”我说,“而且,那也从来不归我管,安布鲁斯知道的。”

“一定得有人帮你,”她说,“你可以从伦敦请个设计师把它规划一下。”

我没搭腔,我可不想再从伦敦寻个设计师来,我敢肯定,她比任何设计师都更精于此道。

就在这时,斯考比出现在走廊上,但踟蹰不前。

“怎么了,斯考比?晚饭准备好了吗?”我问道。

“还没有,先生。”他答道,“肯达尔先生的仆人杜伯森骑马给夫人送来封信。”

我的心一沉,这个讨厌的家伙准是在路上什么时候停下来喝酒,才耽搁到这么晚,这会儿我得赶上看她读信了,真不是时候。斯考比去敲那扇开着的门,然后把信送了进去。

“我想,我还是下楼在书房里等你吧。”我说。

“不,别走。”她喊道,“我穿好了,一起下去,这儿有一封肯达尔先生的信,大概是邀请我们一起去派林。”

斯考比沿着走廊走了,我站起来希望能跟他一起走。突然,我觉得不自在,有点儿紧张,那间蓝色的卧室里寂静无声,她肯定在看那封信。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她才终于从卧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已打开的信。她已经打扮好了,准备吃晚饭了,或许是她的皮肤与那身丧服形成的反差,她看上去显得很苍白。

“你都做了些什么?”她说。

她的嗓音与刚才截然不同,有点莫名的嘶哑。

“做了什么?”我说,“没什么,怎么了?”

“别撒谎了,菲利普,你知道怎么了。”

我站在炉前,手足无措,眼睛乱转,不敢看那双充满责备和疑问的眼睛。

“你去派林了,”她说,“你今天骑马去找你的监护人了。”

她说得对,我真是无可救药,无用之极,连个谎都撒不了,无论怎么说,在她面前我就是这样。

“也许是你说的那样,”我说,“那又怎么样?”

“你让他写的这封信?”她说。

“不是的,”我说,显然有些理亏,“我没做过这种事,是他主动写的。当时,有些事需要商量,我们谈到一些法律事务时,他便写了这封信,而且⋯⋯”

“而且你告诉他你的表姐瑞秋要去教意大利语,是这么回事吧?”她说。

我觉得忽冷忽热,浑身不自在。

“不全是。”我说。

“你当然明白,我当时这么说只是在跟你开玩笑。”她说,可她如果当时只是在开玩笑,干吗这会儿非得对我发这么大的火?

“你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说,“你让我感到莫大的羞辱。”她走到窗前,背对我站着,“如果你想羞辱我,”她说,“上帝作证,你达到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