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第3/5页)

说毕,像是看透她内心似的,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林玉婵慌忙表衷心:“不不,不送人。”

顿了顿,又十分财迷心窍地说:“除非有人出双倍价钱买。”

苏敏官十分满意这个答案,眼角一弯,跟去了轮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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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工具齐全,阀门该关的关,该开的开,锅炉燃料清空,方便安全维修。

徐建寅头一次看到这么大只的蒸汽引擎,一边惊叹,一边拿个锤子敲两下,辫子盘在头顶,卷起袖口,见猎心喜地往上爬。

一边爬,一边指挥在场机匠,让他们扳这个阀门,转那个活塞,快速做着各种测试。

苏敏官把稍微懂点行的船工全从床上叫起来,观摩学习。

他自己也脱下外套,罩上油布衣,挽起袖口,亲力亲为攀到管道上层,给徐建寅递扳手钳子压力计之类的工具。

他很善于和人攀谈,对徐建寅这种理工死宅更是不在话下。很快两人就说说笑笑。

徐建寅:“……不不,多谢厚爱呀……薪资是很高,但我要跟家父一起为大清造轮船,对勿起呀……”

苏敏官笑着叹口气,表示遗憾。

“阿妹,”他回头吩咐,“别过来,这里脏,都是机油。”

很多船工还是头一次看到巨大的蒸汽机内部,敬畏地睁大眼,有的直念“阿弥陀佛”。

一时间,铮铮铮的敲击金属声,沙沙的擦拭管道声,隆隆的齿轮扭转声,叮叮叮的螺丝拆卸声……

组成一台热热闹闹的戏。

徐建寅接过手巾,擦把汗。手巾上立刻现出五道黑指印。

“苏兄,”他扭捏一会儿,低声说,“我好像知道这机器出什么问题了。”

他持着煤油灯,照亮管道深处一处漆黑的深渊。

“金属异物,齿轮错位,又高温产生了一些反应……总之,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掉下去,得先拿出来。否则再上油也没用。”

苏敏官听完他解释,眉峰一紧,格外将这个少年匠人打量了一下。

船上的轮机长,也就是总工程师,号称“老轨”,是对整船的机械部件最熟悉的一个人。

而徐建寅完全没有航海经验,面对蒸汽轮机却是零出错,秒上手,完全是一个优秀的“小轨”。

错综复杂的机器像迷宫,要通过轮船表面的“症状”,从迷宫的深处精确定位出病根,确实需要纯熟运用的知识。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至少苏敏官自己还做不到。

他问:“要拆卸么?”

徐建寅犹豫着点点头:“那是当然呀,按照操作手册里的步骤,是需要整机拆卸的。至少这个、那个钢板都要卸下来。如果你们信得过在下……”

零件间的缝隙狭窄。徐建寅不敢探进太深,唯恐被夹了脑袋肩膀。只是凭深厚的理论功底,断定那里有问题。

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把这一部分机器全拆掉。

但那样一来,莫说动静巨大,耗时非常,至少要干到天亮。而且在场谁都没拆过西洋原装机械,万一拆了装不回去,那就呜呼哀哉。

所以大多数船工都面露犹豫之色,不太敢相信这个半路空降的“小轨”。

徐建寅被众人的目光一看,立刻就不太自信,低下头,小声说:“当然,也可以等你们老轨病好醒来,再确认一下……”

“或者让我试试。”忽然有人打断他的话,轻松笑道,“我也许能挤进去。”

徐建寅愣愣一抬头,看到一张秀气的笑颜。

的确,在一屋子傻大黑粗的船工大哥的衬托下,徐建寅和苏敏官都算是很苗条的。然而就算他俩,要挤那一条管道缝,也稍微差着一点点。

林玉婵快速地比了比那缝隙,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卡住。

“不拆机器,”她再次确认,“如果我能钻到底,同样可以修,对吗?”

徐建寅顿时一脑门冷汗,疯狂摇手,语无伦次:“弗可以弗可以,这哪是姑娘做的活计呀,里头脏兮兮的呀,黑漆漆的呀,很吓人的呀,而且零件很复杂,到处都是油,会沾到你的裙子,会刮破你的衣服呀……”

一边说一边求助似的看着苏敏官。

这古灵精怪的女孩子世间独一份,要是把人家弄脏了吓坏了,再衣衫不整体面扫地,他可担不起的呀。

却不料,苏敏官眼皮一抬,眸子里闪过惊喜的光,看向林玉婵。

“真的?”

此时船工们也才反应过来,为了巴结老大,七嘴八舌地劝谏:

“林姑娘不能下去,很脏的!”

“女孩子做不来这个的!”

“老板,小的幼时学过杂耍,缩骨功还记得一点。不如让我……”

林玉婵才不等别人替她拿主意,自己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油布雨衣工服,利落地披在身上。脚上套了进口橡胶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