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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只在书案左右各掌了一盏灯而已,并不明亮,向漠北从窗边的小几上拿了一盏灯来点亮,尔后将它拿到了孟江南面前,轻轻放到了左手边上。

书案上的光线瞬间明亮了许多。

孟江南先是一喜,紧着才发现这是书案上是多了一盏灯是以才会让她觉得眼睛舒服了许多。

她抬起头,正对上向漠北温温凉凉的眼眸。

下一瞬,她着急忙慌地要去收桌上正画到一半儿的画。

自从上回还在静江府时被项云珠“卖了”一回让向漠北看到自己画的小绣像后,孟江南每回在项云珠那儿画完小画后都将画儿给收好,绝不让她再将自己的画拿到向漠北面前,更不会在他面前作画。

一则是觉得项云珠让她画的那些小画都有些羞人,另一则是觉得在向漠北这般书画皆了得的士林中人面前她作的那些小画不过如小儿玩闹一般,不值一提,也不大上得台面。

今回她之所以在他书房中作小画,着实是项云珠今日央她央得紧,道是明日就要,且还要三幅取景皆不同的小画,她觉得明日一日她作不来三幅,便寻思着今夜先作出半幅来。

正好今夜向漠北要浸药浴,时间不短,她沐浴方罢便借此时间到了书房来。

当然,她不会擅动他的东西,这是询问过他之后才到得他的书房来的。

孟江南本是打算听得向漠北回屋的动静便止笔将画收起,断不会让他瞧见的,不想她画得专注便将此事忘了,眼下见着向漠北,她才想起要将自己作了大半的小画收起来。

向漠北并未阻拦她,只是看着她紧张着急的举动淡淡道:“多掌一盏灯,不至于伤了眼。”

说罢,他坐到书案旁侧的圈椅上,拿过一本打开着倒扣在案上的蓝皮《周易》,甚也未有再说,只安安静静地将这读至一半的书继续往下看。

显然他是要坐在这儿看书陪着她作画。

向漠北就这么坐在一旁,尽管他并未干涉她作甚么,便是她,他都未有多瞧上一眼,然而孟江南还是紧张得不得了,迟迟没有将收起的小画拿出来。

过了半晌,直至确定他的注意力全全在他手中的《周易》上,孟江南这才将她方才收起的小画重新在桌上的毛毡铺开,提笔继续画了起来。

画着画着,她便又全神贯注起来,全然忘了旁侧的向漠北,因而未有发现他手上的书久久都未有再翻上一页,更未有注意到他的神思已不在书上。

他在看她。

她一门心思作画,他则是一门心思看她。

看她专心作画时认真得樱唇微抿的侧颜,娇丽又乖巧,令他心猿意马。

见孟江南全神贯注着,向漠北将手中《周易》轻轻放下,动作轻缓地站起身,悄声走到了她身后来。

他看清了她所作的画。

画的是一处小轩窗内,一名妙龄女子正双手托着腮,聚精会神地看着她身旁的年轻男子作画。

那画中,俨然正是那名妙龄女子。

孟江南的笔下,女子眉目含羞,男子神情温柔,小轩窗外芍药盛放,每一处都是情意绵绵。

此时她只差那画中男子笔下的女子模样还未能画出来。

她在沉思。

要想将人物刻画得饱满,需将其心中情感于神情还有举止中表现出来,可她能画出彼此爱慕的二人相处时的模样,却画不出男子心中女子的模样。

她不是画中男子,她有些想象不出来。

因此她陷入了沉思,樱唇不仅愈抿愈紧,眉心也渐渐拧了起来。

她已经蘸了墨的笔尖迟迟都没能落下,只反反复复地在砚台边沿上刮顺着笔头。

正当她寻思着明日再画时,向漠北那大多时候都是带着淡漠凉意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小鱼可是遇到了难处?”

孟江南一惊,以致握着笔的手一抖,幸而向漠北此时贴着她的手背握住了她的手,才免于她将笔上的墨溅到画上而毁了这幅小画。

孟江南不知他何时站在自己身后又将自己的画瞧了多少,她着急地又想要将自己作的画收起,然而此时向漠北站在她身后,一手握着她握笔的右手,一手覆在她扶着画纸边沿的左手上,他更是俯下身贴着她的耳畔轻声问她:“可是不知如何下笔画中男子笔下的女子?”

向漠北才浸了药浴,并未着外袍,只在中单外披了鹤氅,加之书房里暖和,他俯下的身子贴在孟江南身后,让她觉得他拂在她耳畔的气息热烫得厉害,搅得她竟是鬼使神差似的点点头道:“嘉安能教教我吗?”

她声音细软轻绵,似带着些怯怯,像将将出生的雏鸟的喙,轻轻地啄在他的心尖上,令他心尖微颤。

这是自静江府那多雨的春日里她站在他面前询问他是否要娶她为妻后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请求他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