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能少则少(第2/3页)

然而因那里正姓孙,少不得更多偏向自己族人。

两姓积怨已深,今次的事情犹如一根导火索,很快将钱家人的火气点着了。

正闹腾间,村中里正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进门就见得如此阵仗,唬了一跳,问道:“怎么这许多人围着?”

钱家的族长就站得出来,先平息了一番众人躁动之声,又把钱二从外边听来的话说了。

那里正装傻道:“却不曾听得这事,待我明日去县里问一问。”

前头出去打听的后生却是早跳了出来,骂道:“你装什么相!我只问你,那孙大可兄弟二人哪里去了?是不是去石相村帮着挑水担柴?是给谁人担的?难道竟不是去服役?我们已是听得旁人说了,你是不是有意瞒着不叫我们知晓水柜的事情?”

旱时买水要钱,对农人来说乃是天经地义的事,然则本来可以分文不花,只要提前出力即可,却因被人刻意隐瞒,致使只能将来吃亏。

如若没有提前得信,任由这般发展,以后遇得旱时,无处寻水,当真要高价去买,偏又出不起那份钱的话,简直是要人看着自己的粮田活生生干死。

何况灾年间不能指着旁人的良心过活,更怕即便肯出钱,旁人也不肯卖水。

拿住了水,就如同拿住了农人的命根子,此时孙姓一族要拔钱姓一族的命根子,自然怨不得他们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那里正也看出不妥来,连忙干巴巴地摆手道:“没有这事!没有这事!”

又道:“想是外头人乱传的,等我明日去问了再说——咱们一个村里头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却不至于做出这等腌臜事来。”

钱家族长哪里肯信,只道:“既如此,你今晚也不用走了,就在此处睡罢,明日一早,我们一门派三五个人与你同去——路程这样远,天又热,好歹路上有个照应。”

那里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起来,干笑道:“却不必如此,便是跟着去了,你们也进不得衙门,倒不如等我回来再说。”

然则钱家族中上上下下却无一人理他,还遣人去得那里正家中,叫他那浑家寻了衣衫出来拿来换洗,晚间果然没给他走,就关在钱家祠堂中住了,又使人看着,次日天不亮就押着人往建平县衙去了。

***

建平县衙的后衙当中,郭安南同知县罗立左右分坐着,当中的小桌上摆了几本宗卷,那宗卷摊开,上头尽是字迹,写的乃是役夫、粮谷征集情况。

两人一人说,一人听。

罗立一脸的感慨,道:“不是我不听监司调派,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安南,你本在清池做官,应当最懂我等下头人的难处,监司一心想要修堤坝、圩田,是为了百姓好,我又怎会不知?可难道我心中竟无百姓?”

他叹了口气,道:“眼下正是农时,农人忙于农事,已是各村个镇三丁抽一去荆山下头服役了,再这般抽下去,谁人去伺候庄稼?此时不好好管着,收成又怎么保得住?将来秋税又当如何是好?总不能为了将来的新田,就不管现在的旧田了吧?”

郭安南眉头微皱,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却未回话。

罗立又道:“幸而是监司是叫得你来,我原就听说郭家大公子通情达理,体察民情,又知道民间疾苦,不愧是在青山书院当中出来的,走的正统路,上回一见之下,当真是全身都松了一口大气——如若换一个只顾着按郭监司要求做,逼着下头匆忙行事,不顾百姓死活的,我却不知如何才好了!”

他把郭安南夸了又夸,虽未直接说,可言语之外,尽显对郭保吉的无奈与不赞同。

这话纵然不是贬低,听来也不是什么好的,换个郭保吉的手下过来,当场就得同罗立翻脸,可郭安南却只是摇了摇头,劝道:“监司也是逼不得已,眼下朝中催得紧,要是不快些做好……”

罗立也跟着摇头道:“话却不是这样说!”

他看了看郭安南的脸色,话锋一转,又道:“其实归根到底,监司还是被那裴继安给糊弄了,他新近来此,难免对一路情况不甚了解,那裴继安旁的不行,嘴皮子倒是很利索,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你且看,那宣县彭莽被他给高高架起,哪里有半点知县的体面?祸害了宣县不算,又去祸害郭监司,倒要祸及一路了!”

郭安南本就对修造圩田、堤坝的事情不甚赞同,只是碍于父亲情面,不好反对。

他不能对父亲的作为表态,对上裴继安时,却没有了顾忌,更何况这一向以来,郭保吉对裴继安屡有褒扬,时常拿来同长子做对比,叫他为榜为样。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郭安南对裴继安并无什么偏见,被三番五次拿来说事,还回回都“被”比不过之后,就越发不满起来。此时听得罗立的话,很有几分心有戚戚焉,叹道:“裴三确实有辩才,又知江南西路事,他一开口,不知其中来历的,很容易听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