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赌气

盛煜以前不习惯被人贴身伺候,即便夜晚留宿北朱阁,也都是自己去浴房换衣裳。

但魏鸾的手伸向腰带时,他却没有躲闪。

手臂僵硬地悬在半空,鼻端是她发间幽微的香气,盛煜呼吸微顿,任由她摆弄。魏鸾的动作有些生疏,却很快就解开了锦带,衣裳褪到肩膀往下后,将他的左臂轻轻抬起,半边衣裳便脱了下来。

没了宽袖外衫的遮掩,中衣勾勒出的轮廓便清晰可见。

“这里——”她臂弯里兜着衣裳,手指小心翼翼地落在他上臂微微凸起的地方,知道里面应是包扎的痕迹,心里不由一紧,轻声道:“受伤了吗?”

盛煜眉心微跳,知道是瞒不过去了。

遂将右臂的衣裳也脱去,轻描淡写道:“小伤,不碍事。”

“该换药了吧,让我看看。”魏鸾坚持。

她甚少在他跟前如此执拗,盛煜没再推拒,进里间的床榻上坐着,解了半边中衣褪下肩头,里面包裹着的层层纱布便露了出来。这是今早新换的药,纱布边缘染了药膏沁开后的乌色,兴许是疾驰赶路崩裂伤口,隐隐能瞧见血痕。

魏鸾眉头微蹙,忙道:“药呢?”

“在外裳口袋里。”盛煜看她紧张兮兮的,不由笑了笑,“不碍事。”

魏鸾却没他那么淡然,忙命抹春把药箱拿进来,又去他兜里寻药。

药箱是后晌就备好的,再端清水软巾进来,便算齐备。

魏鸾拿软巾蘸了水,转过头就见盛煜端坐在榻上,半边衣裳已经褪去,肩头胸前的肌肉轮廓紧致贲张,那双深邃暗晦,正望着她。

她没跟他对视,坐到身旁,小心将纱布解开后擦拭干净。

伤口极深,应该是被利箭贯穿了手臂,两边皆未结痂,哪怕及时处理,又敷了玄镜司里上等的药,仍有血沁出来染透纱布,瞧着触目惊心。

魏鸾不由咬了咬唇。

她从前对盛煜的印象,更多的是朝堂上重权在握,玄镜司里决断生死,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到他手里都能求死不能的狠厉手段、冷硬心肠。但其实他也是血肉之躯,并非铜打铁铸,踩着枪林箭雨走到今日,步步凶险。

玄镜司里高手如云,他伤成这样,可见章家出手有多凶残。

而这些都是为了护住魏知非。

魏鸾心里涌出浓浓的愧疚。

指尖轻轻颤抖,她竭力克制着,按盛煜的指点将两样膏药轻轻抹开。

膏药冰凉,她的指腹却是温软的,肌肤相贴,缓缓研磨的动作极轻。

像是羽毛抚过心尖,让人心头轻颤。

离得那么近,盛煜侧头瞧着她微垂的姣丽眉眼,眸色愈来愈深,看她鼻尖渗出晶莹的汗珠,伸手轻轻刮去。这动作突兀又暧昧,魏鸾诧然抬头,两人目光撞到一处,清晰得能瞧见彼此眼里的倒影。

盛煜的喉结滚了滚,低声道:“不用那么小心,不是很疼。”

话说出口才发觉音色沙哑,是心神身体皆有点紧绷的缘故。

魏鸾轻轻“嗯”了声,抹匀膏药后,取纱布裹上。

烛火照在他的肩膀,除了这新伤,还有两道陈年的疤痕。别处倒还好,没瞧见明显的伤痕,倒是胸前那起伏的轮廓……魏鸾是头回瞧见男人裸着的胸膛,瞥了一眼就赶紧挪开目光,没敢乱看,耳尖却微微发热。

——不愧是自幼习武的人,这身材倒是很好。

盛煜看不到她的目光,却瞧见了微红耳廓。

自然是因她偷偷看了不该乱看的地方。

盛煜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倾身将胸膛凑近,胸腹处光洁的肌肉悄然绷紧,宽衣时,男人的雄健气息无声剧烈。魏鸾瞥了眼,视若无睹地收回目光,没在他身边多逗留,转身将膏药纱布等物收回药箱,拿到外面去了。

盛煜微愣,看着她的背影绕过帘帐。

过后沐浴盥洗,夫妻同榻,合欢锦被下魏鸾紧紧贴板壁睡着,两人中间泾渭分明。

次日仍由魏鸾亲自换药,留他过夜。

但盛煜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从西州回来后,魏鸾很关心他的伤势,不止早晚亲自给他上药包扎,还特地做了能令伤口尽早痊愈的药膳,晚间睡觉时老老实实地不乱动,大概是怕碰到他的伤口。但贴心关怀之下,又仿佛疏离了些——

见到他的时候,虽仍笑意盈盈,却不像他去西州前那样,看他时眼底藏着亮光。说话做事仍如刚成婚时那样进退合度,却少了前阵子的娇俏亲近。盛煜还记得上回她赏梅回来时巧笑嫣然,特地折了梅花带给他,就连那金豆之约的架子都被装点得玲珑精致。

这两日却是周全有余,亲近不足。

甚至他趁着她包扎伤口时有意逗她,魏鸾最多红着脸避开,却没半点回应。

像是刚尝到的蜜糖忽然被撤走,让人觉得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