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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女士。”他双手指尖立靠在一起形成三角形,下巴放在上面看着她,她感觉得出来他极力忍着笑。

“是,罗巴赫先生。”

“我们可是ABC公司的加盟公司,不可能雇用高中生的。”

“可是你们有实习生。”

“只限大学生,华盛顿州立大学或其他学校。我们的实习生大部分都在校园电视台工作过,所以熟悉电视台的工作模式。很抱歉,但你还没准备好。”

“噢。”

他们彼此对望。

“哈特女士,我从事这份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了,很少看到像你这么有企图心的人。”他再次拍拍那叠信件,“这样好了,继续写文章寄给我,我会帮你留意机会。”

“也就是说,等我准备好可以成为记者的时候,你会雇用我?”

他大笑,“总之继续寄文章来就对了。努力念书拿好成绩上大学,知道吗?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塔莉重新燃起斗志,“我会每个月寄一篇新报道。罗巴赫先生,总有一天你会雇用我的,等着瞧吧。”

“哈特女士,我乐观其成。”

他们继续聊了一下,然后罗巴赫先生送她出去。下楼时,他停在奖座展示柜前,里面有几十座艾美奖与其他新闻奖项,金色奖座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有一天我会赢得艾美奖。”她用指尖摸摸玻璃。她不准自己因为这次的挫折感到受伤,没错,这只是一次小小挫折而已。

“塔莉·哈特,我相信你一定能拿到。回去念高中吧,享受你的高三生活,不要急,现实人生来得很快。”

街道上的景色有如风景明信片,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是适合拍照的晴朗天气,这样的西雅图会引诱外地人卖掉他们的房子,离开平淡无奇的老家搬来这里。可惜他们不知道这种天气多稀有,这一带的夏季来得迅速绚烂,仿佛火箭发射般,但离开时也一样快。

她将外公的笨重黑色公文包拥在胸前走向公车站牌,头顶上,一辆单轨列车由轨道飞驰而过,地面随之震动。

回家的路上,她告诉自己其实得到了一个好机会,现在要做的是进大学证明自己的能力,然后争取更好的工作。

然而,无论她如何编造,失败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回到家时,她觉得自己气势萎靡,整个人垂头丧气。

她打开前门进去,将公文包扔在厨房餐桌上。

外婆在客厅里,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穿着丝袜的双腿架在凹陷的丝绒脚凳上,大腿上放着尚未完成的刺绣。她睡着了,轻轻发出鼾声。

看到外婆,塔莉挤出笑容。“嘿,外婆。”她低声说,走进客厅弯腰摸摸外婆满是疙瘩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外婆慢慢醒来,老式厚镜片后的双眼迷茫了一阵,接着渐渐清醒,“面试顺利吗?”

“新闻部协理说我的资格太好,不适合这份工作,很不可思议吧?他说这个职位会浪费我的能力。”

外婆捏捏她的手,“你年纪太小了,对吧?”

她一路强忍的泪水终于刺痛了眼睛,她难为情地抹去,“只要我一进大学他们肯定会马上雇用我。等着瞧吧,我会让你引以为荣。”

外婆的眼神说着:可怜的塔莉,“你已经让我很光荣了。你其实想要多萝西的关注。”

塔莉靠在外婆瘦削的肩上,任由外婆拥抱。她知道痛苦很快就会过去,就像晒伤一样会自行痊愈,然后稍微增强抵抗力,“我有你就够了,外婆,她不重要。”

外婆疲惫叹息,“去打电话给你的朋友凯蒂吧,不过别讲太久,电话费很贵。”

光是想到能和凯蒂说话,塔莉的心情就立刻轻松起来。因为长途电话费很贵,她们很少有机会通话,“谢谢,外婆,我马上去。”

下一周,塔莉在小区周刊《安妮女王蜂》找到了工作。时薪很低,所负责的工作也只是些杂务,但她不介意,至少她进入了媒体业。1977年暑假,除了睡觉以外的时间,她几乎都耗在那几间狭小拥挤的办公室,尽可能多吸收学习。她在公司缠着记者东问西问、影印、买咖啡;在家则陪外婆玩扑克牌,以火柴棒当筹码。每个星期天晚上,她一定会写信给凯蒂分享一周的生活点滴,像时钟一样准时。

此刻,她坐在房间的儿童书桌前,重读一遍这星期的八页长信,最后写上“永远的好朋友,塔莉”,接着仔细折三折。

书桌上放着凯蒂刚寄来的明信片,她去露营了,这是穆勒齐家每年固定的活动,凯蒂称之为“虫虫地狱周”,但塔莉觉得她描述的每个时刻都完美无比,心中无限向往。她多么希望能一起去,拒绝他们的邀约是她这辈子做过最艰难的一件事,但是这份打工非常重要,而且外婆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她实在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