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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落到那一步的,我还会找到医院的工作。”

  赵亮讥讽道:“是啊,在医院看大门不也是医院工作么?”

  “看大门怎么啦?有什么不光彩的吗?”

  “没有,没有,光彩得很。不过我可把话说前头了,你要是回国来看大门,可别回A市啊,我丢不起那个人。我人前人后都把我老婆夸得一朵花似的,博士后啊,美国大学教授啊,三年签证啊,办绿卡啊,买房子啊,买车啊。你现在灰溜溜地跑回来,我在朋友熟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陈霭没吭声,赵亮这样的话,其实并不新鲜,老早就说过了,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别的事。但不管是什么事,赵亮的德性从来都是这样的,事前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只会泼冷水,说怪话,但事后比谁都诸葛亮,兴师问罪他跑第一。

  奇怪的是,她以前没觉得赵亮的德性有这么烦人,如果他说得在理,她虚心接受,如果说得不在理,她充耳不闻。但怎么现在听来就这么刺耳呢?每个字每句话都这么刺耳,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听过来的。

  她淡淡地说:“你不愿意我回国,也有办法,我可以在这里找个美国人结婚,身份问题就解决了—”

  赵亮愣了:“你什么意思?你跟美国人结婚,那我呢?”

  “你跟我离婚啰。”

  “原来你转弯抹角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跟我离婚,好跟美国人结婚?那你干嘛不明说,还要使个绊子,说什么没工作了要回国?”

  “我不是使绊子,没工作是事实,回国也是我的真实想法,找个美国人结婚也是可能的。我先把没工作的事实告诉你,是想看看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我把你当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只希望我给你增光,但不能给你丢脸,但凡有一点丢脸的地方,你就不把我当人看了—”

  赵亮没那么嚣张了,小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陈霭叹了口气:“我能怎么样?听天由命。我现在正在找工作,能找到,就在美国呆下来,找不到,就回国。你怕我丢你的脸,我就到别的城市去—”

  “那你说的那个—跟美国人结婚的事—-”

  “你放心吧,我不会跟美国人结婚的—”

  “那C大那边—”

  “C大这边怎么啦?我当然是尽量在C大找工作—”

  “我的意思是,我到C大读书的事—-”

  “哦,那应该没什么变化吧,滕教授还在C大,他的工作又不受我老板调动的影响—”

  “会不会你到别处去了,或者你回国了,他就不招我了呢?”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滕教授已经说了,只要你的托福GRE成绩上了C大研究生院定的线,他肯定会招你。”

  陈霭跟赵亮谈过之后,就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小张和滕教授,她谢绝了小张假结婚的提议,也谢绝了滕教授真结婚的提议,一心一意找工作。

  找来找去,终于在O州一个学校发现了一个博士后的工作,虽然不是搞干细胞研究的,但跟她的脑系科本行有点关系,于是她写了个resume(简历),然后去请老板帮忙写推荐信,准备申请那个职位。

  她听说有些老板很恶毒,如果不喜欢你,会在推荐信上瞎写,也不给你看,直接就寄到你申请工作的地方去,让你不明不白地被“锯”掉。她觉得她的老板应该没这么坏,但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一直以为老板很器重她,这次不也被老板甩了吗?

  但她也听说如果找工作的时候连现任老板的推荐信都拿不出来,人家也不愿意招你,觉得你要么就是个刺儿头,爱闹事,跟老板搞不好,要么就是无能之辈,老板不待见你,才不肯为你写推荐信,所以现任老板的推荐信最重要,不能不弄一封,而且要过硬。

  她绞尽脑汁,考虑怎样才能让老板为她写封过硬的推荐信,最后决定打“苦情牌”,强调找不到工作就得回国去,也许老板出于同情,会给她好好写封推荐信。

  她忐忑不安地去了老板的办公室,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下,还没把“苦情牌”打出来,老板就惊讶地问:你要去O州工作?你不愿意跟我到N大去?

  陈霭急忙解释:不是我不愿意跟你去N大,是—你没叫我跟你去N大。

  老板也急忙解释:我以为这是self-evident(不言自明)的事情,你一定知道呢。我见你单身一个人在这里,觉得你没道理不愿意去N大,所以没征求你的意见。但我不是一直都说“我们”要去N大了吗?可能你没注意我的措辞。对不起,我现在直接向你提出这个请求,你愿意跟我去N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