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自地狱的恶作剧电话

没有什么能比大清早就得乘着出租车赶长途更令人扫兴了,更何况车里还坐着一个怒容满面的女孩儿。难熬啊!

我几次逗安娜贝丝说话,但她根本不答理我,看她脸上的表情,就像我揍了她家的长辈似的。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我好歹知道了她在魔兽聚居的旧金山市住了一个春天;圣诞节后,她曾两次回到营地,至于原因嘛,她却不肯说(这令我感到有些窝火,因为我都不知道她竟然在纽约);还有,她对尼克·德·安吉洛的下落也不清楚。

我问:“卢克有什么消息吗?”

她摇了摇头。我就知道这个话题能触动她。安娜贝丝曾经很崇拜卢克,他是赫尔墨斯族的前任辅导员,后来背叛营地加入到泰坦巨人克洛诺斯那一边。尽管安娜贝丝嘴上不承认,但我知道她对卢克仍旧余情未了。去年冬天在塔梅尔佩斯山的一场大战中,卢克从数十米高的悬崖上落下,居然侥幸逃生。据我目前所知,他现在正乘着他那艘装满魔兽的轮船周游世界呢。克洛诺斯也在他的船上休养生息,一点点地恢复肉体,等待机会卷土重来。借用神之子的行话,我们管这个叫“麻烦”。

安娜贝丝说:“塔梅尔佩斯山上仍然魔兽横行,我不敢太过靠近。不过我觉得卢克不在山上。如果他在上面,我会有感觉的。”

我听了心里一阵不舒服,问:“格洛弗怎么样?”

她说:“格洛弗在营地。我们今天就能见到他。”

“他在寻找潘神的事情上有什么进展没有?”

安娜贝丝用手指轻抚着陶珠项链。每次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都表明她有所担心。

但她没有多解释,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前往布鲁克林的路上,我用安娜贝丝的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一般情况下,混血尽量避免使用手机,因为无线电信号会把我们的声音向周围散发出去,这就好比向魔兽们发出了邀请函:“我在这里!快来吃我吧!”不过这个电话的确很重要。我在家里的语音电话上留了一条信息,把我在古德中学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通;然后告诉她无须担心,我打算在营地住一阵子,等事态冷却后再说。我还请她向保罗·布劳菲斯转达我的歉意。

打完电话,我和安娜贝丝都沉默良久。我们从高速公路上下来,拐进一条乡间小路,经过许多苹果园、酿酒厂和农庄。

我看着芮秋写在我手上的电话号码,心里涌起一股给她打电话的冲动。或许她能帮我想明白艾婆萨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火烧营地,囚禁我的朋友们。还有,凯莉怎么会炸成了一团火焰呢?

对于魔兽来说,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最终——也许几个星期,几个月或者几年之后——凯莉会在地狱中从一团恶心兮兮的混沌形态重新恢复原形。但这一个过程漫长而艰难,因此魔兽们临被消灭前总要反抗一番。问题是:凯莉真的被消灭了吗?

出租车载着我们穿行在北岸的树林里,直到一排低矮的山脉出现在视线内。安娜贝丝让司机把车停在山脚下。

司机皱起眉头,说:“这附近荒无人烟的,小姐。你真想在这里下车吗?”

“是的,谢谢您。”安娜贝丝递给他一叠钞票。司机接了钱,自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安娜贝丝和我徒步走到山顶。只见那条年轻的守卫龙正盘在大松树上打盹。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守卫龙抬起深铜色的头,任由安娜贝丝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抚摸,鼻孔像茶壶一样向外咝咝地喷着热气,两只斗鸡眼充满了愉悦的光芒。

“你好,珀琉斯。”安娜贝丝说,“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吧?”

上次我见到这条龙的时候,他只有六尺长,如今却长了足有一倍,身子也和旁边的大松树一般粗。在他头顶上方的枝头上悬挂着金羊毛,营地的防护魔法就是由金羊毛来推动的。从守卫龙安逸的样子来看,目前营地运转良好。

低头俯瞰,混血营洋溢着平和的气息——绿草茵茵,树木繁茂,白色的希腊式建筑焕然一新。那座被我们称为“大堂”的四层农舍巍然矗立在草莓田的中央。北边的长岛湾在阳光下波光粼粼。

不过,这里仍然有些不大对头。空气里隐含着一丝紧张的意味,仿佛整座大山都在屏住呼吸,给人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我们走进山谷,发现暑期训练已经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大部分的营员早在上个星期便已到达,相比起来,我倒是一个落后分子了。半羊人们在草莓田里演奏乐曲,用丛林魔法使植物加速生长。营员们正在上骑术课,骑着天马在树林上空折冲往返。浓烟从匠炉中滚滚而出,只听叮叮咣咣的一片打铁声,那是艺术品与工具之族的孩子们在为自己打造兵器。雅典娜族和得墨忒耳族的营员们则绕着跑道进行战车比赛。独木舟湖里,一些孩子乘着一艘古希腊式战船,正在和一条橘红色的巨型海蟒奋勇搏斗。营地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