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4页)

人类真是优秀的适应者,到午饭的时候,阿瑟房前的纠纷已经进入了一种稳定的常态。阿瑟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角色:躺在泥浆里,提一些临时性的要求,像是见见自己的律师和母亲,或者看一本好书什么的:而普洛塞先生也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角色:用一些临时性的新策略来应付阿瑟,像给他讲公众利益,讲工程的进度,讲自己的房子也曾经被拆除,自己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过,以及各种各样其他的甜言蜜语和恶语威胁:推土机司机的角色则是;坐在一边,喝着咖啡,静静地旁观两人如何把局势导向符合自己利益的一方。

地球照常按自己每日的规律慢慢地转动着。

太阳已经开始要把阿瑟躺着的泥浆晒干了。

一团阴影又一次掩盖了阿瑟。

“你好吗,阿瑟。”阴影说道。

阿瑟向上看去,吃惊地发现福特·普里弗克特正站在他上方。

“福特!嘿,你好吗?”

“还行。”福特说,“喂,你很忙吗?”

“我能不忙吗?”阿瑟嚷了起来,“我一个人在这里阻挡这些该死的推土机,要不然他们会推倒我的房子。不过话说回来……噢,不,也不算太忙。怎么,有事儿吗?”

他们俩在一起时阿瑟从来没有嘲笑过参宿四(除非集中精力,福特·普里弗克特总是注意不到这一点)。他说:“那好,这儿有什么地方可以谈话吗?”

“什么?”阿瑟·邓特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几秒钟的时间,福特像是完全忽略了他,怔怔地盯着空中看,就像一只准备躲过一辆车的兔子。然后,他突然在阿瑟身边蹲下来。

“我们必须谈谈。”他急切地说。

“好吧,”阿瑟说,“谈谈。”

“还得喝点儿。”福特说。“交谈和喝酒都相当重要。噢,我们这就去村里的酒吧。”

他又看了看天上,紧张而又期待。

“嘿,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阿瑟嚷道。他指着普洛塞说:“这家伙想推平我的房子!”

福特望着他,显得很困惑。

“那好啊,你离开了,他不就可以干成这件事了吗?”他问道。

“可是我并不想让他这样做啊!”

“哦。”

“嘿,你这是怎么了,福特?”阿瑟说。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你听我说——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这也许是你听说过的最重要的事情了。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还必须在‘马和马夫’沙龙酒吧里。”

“为什么?”

“因为到时候你会需要一杯够劲儿的酒的。”

福特盯着阿瑟,阿瑟惊讶地发觉自己的意愿开始变得薄弱起来。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由于福特使出了一种古老的喝酒游戏的伎俩,那是福特在那些为猎户座贝塔星系的矿区提供服务的超空间港口里学会的。

这种游戏和地球上称为印第安摔跤的游戏差不多,具体是这样玩的:两名比赛者分别坐在桌子的两侧,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玻璃杯子。

桌子中间放着一瓶杰克斯酒,比赛者需要把他们的精神力集中在酒瓶上,努力使酒瓶向着对方倾斜,把酒倒在对手的杯子里,而对手就必须喝掉这些酒。

然后,酒瓶会被重新灌满。游戏继续进行。然后再继续下去。

一旦你开始输了,你就很可能继续输下去,因为杰克斯酒的效果之一就是削弱人的精神力。等到预先定好量的酒通通被灌下去之后,最后的输家必须接受惩罚,而这些惩罚通常是比较放荡的。

福特·普里弗克特通常就在输家之列。

福特盯着阿瑟,于是阿瑟开始认为也许自己真的想去“马和马夫”。

“不过我的房子怎么办?”他悲哀地问。

福特望向普洛塞先生,突然间,一个坏主意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就是他要把你的房子推倒吗?”

“是的,他想修成……”

“你躺在他的推土机前面,所以他不能得逞?”

“是的,而且……”

“我保证我们能把这事儿解决好。”福特说。“不好意思!”他喊了一声。

普洛塞先生四下望了几眼(他正在和推土机司机们的一个代表争论阿瑟·邓特是否神经不太正常,他要真是那样的话,他们应该得到多少钱的补偿)。当他发现阿瑟居然还有同伴时,吃了一惊,还稍稍有点儿警惕。

“嗯?什么事?”他问,“邓特先生恢复他的理智了吗?”

“我们能否暂时——”福特说,“假设他还没有?”

“是吗?”普洛塞先生叹了口气。

“我们又能否假设——”福特说,“他会在这里躺上一整天?”

“又怎么样?”

“那么这就意味着你的人将要在这里白白等上一整天,什么事都干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