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成鲁: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第2/14页)

熊:您填报的是哪个大学?

邹:高考填志愿时,我自己选择了西南联大——主要是考虑到该校教授阵营强,北大、清华、南开三个学校的教授集中在一起,其他的学校是不能比的。我母亲叫我考中央大学,因它在重庆,离家里比较近。但我不愿意。那时年纪也大了,自己有主意了,母亲也管我不住,只好让我去。

在西南联大时,不但经常跑警报,而且平常的生活也很困难。昆明也老遭日本人轰炸,但昆明和重庆不一样,没有山,也没有什么防空洞。拉了警报就跑,往城北郊区跑,当时不管是教授还是学生,大家都跑,跑到离建筑物远一点的地方。生活上,虽然学校包伙,但只管两顿饭——午饭和晚饭,早饭得自己解决。可我家里困难,手头没有钱,常常吃不到早饭。为了吃饭,我只好出去打点工,帮一个酒店记账,隔一天记一晚上。这样就能有点钱,过得稍微好一点。

1944年日本人占领了桂林。国民党很紧张,就向美国要武器。美国说,我给你新式武器你的兵也不会用啊!所以国民党就发动了十万知识青年从军活动。我报了名。那是1944年底的事。也就是说,我大学4年级上学期念完之后,就从军了。

熊:您选择从军,家里面同意吗?

邹:不同意啊!但那时候我远在昆明,家里也管不住我了。说走就走了。从军以后,我被派到印度学开汽车,在一个叫Ramga的小地方学了3个月。1945年夏天,上面叫我们两人开一辆汽车回国,我们就沿滇缅公路一直开到昆明。到昆明后不久,抗日战争就胜利了。我们看那形势,也不想再当兵了,就要求退伍,国民党不批准,派人劝我们不要退役。我们就想了一个办法,申请去做翻译——当时需要翻译。到了译员训练班之后,好像过了一个月吧,也没开始做翻译,我们又申请退役。译员训练班没部队管理那么严,就批准了。那是1945年9月份的事。

熊:你们为什么会要求退役?

邹:主要是怕打内战。打日本我们觉得是责任,打内战我们可没有责任。之所以进译员训练班,就是想转个弯子出来。在部队中是军事管理,在译员训练班中只是半军事管理,比在部队中要松得多。

9月份从译员训练班中出来后,我去了学校。因为学校认为我学分已经修够了,并且参军前就答应我们,只要学分基本够了、主要的课程已经修完了就可以让我们毕业,所以我去学校办了一下毕业手续。

熊:毕业之后您去了哪里?

邹:我回了重庆,开始找工作。当时找工作很不容易。靠一个老师的介绍,我在重庆北碚温泉那儿找了个工作——在中央工业实验所下属的一个实验室上班,那是个化学工业方面的工作。我在那儿工作了几个月。

1946年初,我家要从重庆搬到南京去,我哥哥就叫我辞职,到南京去另外找工作。就在那个时候,报上登了留英公费考试的消息。我就在家复习、准备了两三个月吧,然后参加考试。秋天发榜,我居然考上了。

我记得是1946年八九月份发榜。当年去是来不及了,只能等来年——一般是夏天乘轮船去——还有大约10个月的时间。于是,我又托一个亲戚找工作。那个时候,“国统区”的经济状况就已经很坏了,通货膨胀得厉害,找工作很难。他帮我在台湾找了个事。所以,1946年11月份我去了台湾,在台北专卖局下属的一个樟脑厂工作。三个多月后,正好碰上台湾的“二二八事件”。当时,有些凶猛的台湾本地人对外省人很不友好,所以我的处境有些危险。有个当地的同事会说普通话,和我关系比较好,就邀我去他家住。我在他家住了两三个星期吧,待事情平息之后才出来。出来后和家里取得了联系,家里说:“台湾那么危险,你就回来吧。”于是我就回去了。

回大陆后在家住了四五个月,然后坐船去英国——坐了约一个月的船。因为靠的是庚款,一路上管吃管住,倒是不用自己操心。

熊:然后您就到了剑桥大学?

邹:虽然我在志愿书上填的是去剑桥大学学生物化学,但到英国后,却被安排到伯明翰大学化学系做糖的研究。我不乐意,就拿了王应睐教授的介绍信——出国前,我在南京找过他——自己跑到剑桥去见著名生化学家凯林教授,他看了介绍信后稍微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说:你等通知吧。没过多久,他就通知我过去。我就向伯明翰大学申请转学。就这样,在伯明翰大学待了大约四个月后,到1948年2月,我就到剑桥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