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南征北战 一 非妻非母(第3/5页)

夫人干脆地回答:“是!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回去。长松丸已失去了生母,我不能让他输给有母亲的孩子。没有我,他……总之,我是长松丸的母亲!”

无所爱之人便活不下去,人有着这样悲哀的宿命,女人尤其如此。朝日夫人被生生夺走了丈夫,不知何时起,便把失去生母的秀忠当成了爱护的对象。但小萩的误解愈发深了,因长松丸已经逐渐从少年长成一个壮实青年了。

小萩屏住呼吸道:“虽说夫人心地善良,但夫人的想法和我们相去太远了。”

“那有什么关系?”

“不,这不行。德川氏有谁能领会夫人的善意呢?他们都心怀恶意……”

“够了!”朝日大人打断小萩,“我只是在尽母亲的心意。”

“不,夫人定会被他们残酷陷害的。”

“小萩,你敢欺骗我?”

“这种事,奴婢想都不敢想啊。”

“不!你说什么有高僧从京都来,叫我来此参拜,要我怎样想就怎样说。你从一开始就在为难我,想把我送回京都。”

“夫人误会了,大家都是为夫人着想。”

“够了,闭嘴!你们怎知道我需要什么?哼!”

刚才一直闭眼倾听的年轻僧人突然道:“不管怎样,贫僧不会允许夫人这样任性。”

“什么?你不允许——你是在对谁说话?”

“对您。”

“我乃大纳言夫人,你凭什么如此对我说话?”

“此乃关白大人的命令。”

“又是关白!”

“说明白些,大人认为您会有损他的威严。”

“什么?”

“下次东征时,为免您在骏府犯下什么无可挽回的过失,或是失态,为双方着想,便要把您接回京都。基于这种考虑,大人才给我们下达了密令,希望您不要违背。”

“哼!”朝日夫人叫了起来,“我不是关白的傀儡。我就是要让兄长丢脸。你回去告诉他,我要让关白成为天下的笑料!”

同胞兄妹之情,完全破裂。

年轻僧人惊讶地睁大眼睛,几乎喘不过气。小萩也有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他们未曾想到夫人竟是如此决绝。

人人也面色苍白,浑身颤抖。虽说她情绪激动,但要让秀吉成为天下笑柄这样的话,亦令人惊心。夫人本性并非如此,故,她自己也吃了一惊,感觉已陷入令大家都难堪的僵局。

良久,年轻僧人瞅了小萩一眼,面带恐惧,似乎在问:“她不会是疯了吧?”

小萩微微摇了摇头。她心里升起了新的疑问,家康和夫人是否在她不知情时,有了夫妻之实。这绝不仅仅是出于对长松丸的爱。当年与亡夫就是如此,真正成了夫妻后,夫人就变成了一个惹人怜爱的温顺妻子。这是夫人的性情。

小荻正想着,年轻僧人撇撇嘴道:“贫僧明白,夫人是不打算回京了。贫僧会如实禀报。”

“我说得太过分了。”夫人低头看着膝盖,流露出令人怜悯的懊悔之色。

僧人注意到这一点,却觉得她虽年长,却是依然幼稚。“贫僧的目的,并非不顾夫人意愿,把您绑回去,关白大人没有这么命令我。若夫人坚持不回,贫僧就这样回禀大人。贫僧只希望夫人记住,我们已在这个寺院见过面,并把大人的话转告给您了。”

“请等一下!”小萩慌忙阻止僧人道,“夫人并没有明确表示不回。请师父回去后,说夫人还想在骏府再住些日子。”

“但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北野的大茶会说起来可是迎接太平的大典。正是如此,大人才让夫人回去。贫僧认为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小萩可再劝劝夫人。”

“奴婢明白,不久就会说服夫人。”

“从此以后,和大坂的联络就通过这个寺院。另,夫人要时常来此烧香,平常有事也请多和小萩商量。”

朝日夫人在他们说话时,一直默默低头盯着膝盖。

朝日夫人一行离开瑞龙寺时,已经过了正午。来时一路心情轻松的夫人,回去时却静悄悄坐在轿里,一言不发。到瑞龙寺参拜,并不能消除她的苦恼,那只是一个与大坂联络的秘密地点。想到此,夫人更觉尘世污浊:黑暗的人生,只要活着,就无时无刻不被人操纵。只有我这样被人操纵吗,还是天下所有人都如此?人们为何不努力解脱?

就在夫人神情恍惚、陷入沉思时,轿子进了城门。

“夫人,到了,请下轿。”

轿子在飘溢着木香的崭新大门前停住了,夫人掀开轿帘,眼前并排站了二十来个侍女。她心道:这些人是不是都像我一样,战战兢兢地活着?

引夫人走过长廊,回到了专为她建的新居,小萩松了口气,忙道:“夫人,您有事千万不能瞒着奴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