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言幽灵 乞水幽灵 (第4/14页)

果然,哥哥失败了。但是,哥哥的失败就是父亲的失败。所以,即便是让生意蒙受了巨大损失,哥哥也从未被责骂过。因为他是按照吩咐去做的,父亲也无法指责什么。可即便是这样,每当那种时候,即便没有被责骂,贯助还是会主动认错。最后知道认错,当初别做不就好了?自己低头认错——这结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应该知道。那么,劝阻父亲,告诉父亲那是错的,不才是他本该做的事吗?

笑话,真是令人作呕的笑话。贯藏痛恨哥哥,还有父亲。他没有母亲。他长大后才得知,母亲被父亲休掉,又被赶回了老家。贯藏并不知道母亲的老家是哪里,所以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他也无意探寻。贯藏就这样同他所恨的人一起,被他所恨的人养大。

小津屋家业巨大,由贯助继承。他是长子,这理所当然。换句话说,贯藏是多余的。既然是多余的,还不如干脆别要我——打从生下来开始的这二十多年,贯藏总这样想。

哥哥死时——当然了,他没有悲伤也没有痛苦,也不欢喜。再怎么厌恶,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可他没有流泪。他看着无力地张着嘴、如同没得到喂食的狗一般丑陋地死去的哥哥,只感到一丝恐慌。随后便觉得活该。接着,这一想法又令他恐慌。哥哥是个碍眼、碍事、只要存在就让人忍无可忍的人,哥哥在的时候让人厌恶,不在了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然而,父亲疯狂了,疯狂到连葬礼也没能好好办。法事晚了四天,还是贯藏办的。父亲卧病在床。

在贯藏的记忆中,那是去年十一月。然而那其实——

是前年呀。文作道。

“真是残酷啊。”

“你指什么?父亲吗?”

是贯助少爷的死。文作略带讶异地说道。

“哦。”哥哥的死,那确实是残酷的。

“据说,好像……是入室行窃?小的那时候还在奈良,细节就不知道了。”

“被偷走了三千两吧?”林藏接话道。“我那时在天王寺,小津屋的事当天就听闻了。”三个千两重的箱子,还有一只茶盏。“真是一大笔钱啊。最要命的是,本该继承家业的人也丢了性命。而且,连老爷子最后也没能躲过一劫。”

父亲——没能躲过此劫。钱根本无所谓。被偷了,只要赚得更多就可以,贯兵卫这样说过。只要用钱能买回来,要多少都行。去给我买回来,去把贯助给我买回来啊!

癫狂。他心里居然也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儿子的性命,不,是贯助的性命。不是贯藏,而是贯助的性命。因为父亲曾让贯藏去死。不中用的东西都去死,注定要失败的都去死,他不知被这样骂过多少遍。如果死的是自己,父亲该会不痛不痒吧。

老爷因此事伤心欲绝呢。阿龙带着哭腔说道。

“父亲是很看重哥哥。只看重哥哥。”贯藏说。事实就是这样。“他心里肯定在想,如果我能代替哥哥去死就好了。那个恶鬼。”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阿龙瞪大了眼,那张脸好似娃娃一般。“少爷……您好像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什么从前的,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改变过。还是说,在……”在贯藏回忆不起来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吗?

文作的脸扭曲了。“少东家,不对,现在都是东家了。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都说了不记得了!告诉你,再怎么样,我还是替悲痛的父亲着想,尽心尽力了。给大哥办了丧事,还替一病不起的父亲将这个店管理得井井有条。可结果呢?竟然说我自作多情,我竟然被责骂了!”

根本就没打算把店交给你。贯助的丧事还没完,你做什么生意!你就没有骨肉亲情吗?贯助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贯藏,你……老子的家业绝不交给你!一文钱都不给你。这算什么?

“父亲,他讨厌我,一直厌恶我。否则,他怎么能对亲儿子讲出那样的话?给哥哥送终的可是我,葬礼可是……”不对,那个时候,樒草……

才不是那样啊少爷。阿龙道。

“什么不是?告诉你,我可是被赶出了家门!从年末哥哥死时起,到年初三月,保护这个店安然无恙的人是我!结果他还说我多管闲事,说我做得不好,百般刁难,万般责骂,最后竟把我赶了出去!”赶出去了啊!贯藏重复着。“赶出家门,不就意味着断绝父子关系么?”

“那早都是过去的事啦,东家。”

“没过去……”不是吗?

“对于辱骂少爷,还跟您断绝关系的事,老爷不是后悔万分,已经跟您赔罪了吗?”

“父亲他……”向我赔罪?“胡说!”